“吁吁......”高岳勒住缰绳,这才看到马蹄下踏着具尸体,后背深深埋着根箭,正是方才所见的那位被范阳骑兵射杀的敌军暗铺。
此刻他所处的位置,正像是这面丘陵错出来的一颗“智齿”,其下是个很陡峭的高坡,直延伸到滔滔白龙江那边,江云阴沉,盘旋在头顶上,河谷处的平旷地带,密密麻麻的全是前去攻击绵谷的所谓羌胡,队伍绵延数里,还夹杂着无数的牛羊,他们的指挥位置,就在白龙江边沿的处荒芜高堤,自这里望去一目了然。
“我在泾原看过真的西蕃jūn_duì,他们的武器装备可比神策军还要精良,战斗意志也异常凶悍,这些大概全是被西蕃煽动起来的蛮族部落而已。”
震天的叫喊声冲起——这数万羌胡看到侧翼山阜上,忽然出现了大批秩序严整的唐军,犹如天神降临,不由得异常恐慌,很快数不清的羌胡开始转向,像大片大片的乌云,蜂拥朝行营所占据的这座山阜上压来。
“愚不可及!”高岳摇头,他往右望去,长达半里的山阜正面上,已或立或跪满了满弩待发的神策士兵,并且还是三列横队的,可高岳还是察觉了神策弩手的不同之处,他们有的后背负着铁杖,有的腰后挎着横刀,莫非还要肉搏吗?
“白刃在前,斧质在后,唯有破敌而已,众人思量。”李晟呼喊完后,就挥动手臂,“发弩!”
随着这声号令,高岳见神策弩手们扳动弩机,弦牙翻动,弩前横臂齐齐腾起,回弹的弓弦发出雷鸣般的齐响。
“发弩!”这时第二列弩手齐射。
“发弩!”第三列紧接着上前齐射。
在如此饱和的弩箭扫射下,震天动地的惨呼声中,涌上山坡的羌胡队伍,颠仆倒下无数,许多尸体倒着顺着山坡往下翻滚滑动,队伍惊骇奔乱。
“弩手别队进,跳荡队进!“李晟挥动赤红色的令旗。
“啊啊啊!”神策弩手们纷纷将弩机搁在地上,呐喊着抽出铁杖、拔出横刀,紧握在手,和持盾牌操长刀的跳荡队一起涌下,雷霆万钧地突入羌胡人的阵中,刀光闪闪,鲜血滮洒:高岳在泾原营田时,看到营田卒割麦子就是这样的架势,原本想趁火到利州来打秋风的羌胡们,有的捂着脖子,有的旋转身子,有的高举双手,被利索地斫砍击杀,尸体一叠一叠地倒卧下来,很快铺满坡地,其他的人无不惊骇胆裂,纷纷向白龙江方向溃散。
“原来唐军的弩手,根本不像宋人<武经>里臆测的那般,盾排拒马在前,弩手枪手驻队在后,只会守御远射。唐军的战术,应该是弩手兼具肉搏兵的特征,饱和齐射—拔刀白刃突击或反冲锋—为后面的长矟手廓清通道—还配合两翼骑兵迂回包抄。”高岳边观战,边在头脑里迅速思忖,这时果然号角声阵阵,后继的神策军士兵挺着成列的白蜡杆长矟,也自山阜上冲下,接着两翼方位烟尘阵阵,范阳和朔方的骑兵们抱着坐骑的脖子,挥动刀剑,同样加入了总突击的行列......
中午时分,上万羌胡蛮子全被击溃,他们的中核阵地,也就是白龙江边的白壩原也被攻陷——现在的高岳就勒马立在其上,四面都是被杀死的羌胡尸身,残缺不全,腥臭逼人。
“逸崧,入西南的景谷镇,由你来检点首级。”李晟大声对他说道,原来高岳身为从军的御史,还有核查战功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