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刘长卿一边吃着浑羊子鹅肉,一边絮絮叨叨,而后高岳彻底明白了这位的“蹉跎身世”。
现在看来,刘长卿等于自己承认是刘晏系统的人,他之前身为新秀进士,和戴叔伦、张继(写枫桥夜泊的那位)等都供职于刘晏所办的各地巡院,为刘晏督运钱谷盐铁等物资,本来刘长卿干得也相当不错,颇为政绩美名,如果任期内没啥大问题的话,便正如高岳所言,回京参与铨选后,便能出“选门”,当上正式的员外郎(刘长卿当盐铁判官时是检校员外郎,检校、试衔意思是挂个官品名字,享受同等待遇,比如杜甫就是检校工部员外郎,他一天也没在中央的工部上过班,而是呆在严武的幕府里呢),不久既能转迁升至郎中这个美职,直到他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郭子仪的女婿,当时任鄂岳观察使的吴仲孺。
当时吴仲孺有些缺钱,而大唐东南的财赋自刘晏主持利权后,贡赋多由巡院跟着漕运去京,不走各地州县,所以吴仲孺便直接找到刘长卿,开口向他索要二十万钱。
刘长卿回答说我哪有那么多钱。
吴仲孺便说,你可以截留巡院的物资,先把钱给我,至于空缺,以后我答应你补上。
刘长卿说开玩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然后刘长卿就被贬黜到潘州(现广东茂名)南巴(现电白县)去当县尉了,多亏刘晏营救,最后虽未能官复原职,但总算量移到了睦州去任司马。
去当了司马,原本走员外郎到郎中,再到中书舍人、给事中这条路线,就发生严重的跌宕,让刘长卿悲痛不已。
这时刘长卿吃了不少浑羊子鹅肉,再加上喝多了碧疏酒,开始动感情了,前仰后合,拉着高岳的手,开始比画起来,“唉实不相瞒,愚兄我这一生真是命途多舛,天宝十四年,我刚中进士,本是件大喜事,可还没来得及放榜,羯胡(指安史叛军)就逼近长安,我没参加吏部关试就逃离了,后来没法子历职于台阁,只能在各地蹉跎,好不容易得到刘使相赏识,却又遭吴仲孺陷害......”
高岳也握住刘长卿的手,趁机说,他吴仲孺仗着是汾阳王的女婿为所欲为,现在他家被拆了几座水硙,当真大快人心。
说到这个,刘长卿打了几个饱嗝,激烈地拍着高岳的手背,迷瞪着眼睛,“拆的好,拆的好,我心里也痛快不少!”
高岳背脊一凉,心念这拆水硙的事怕可不能泄露出去,这样不是等于得罪汾阳王了吗?虽然汾阳王也没几年可活了,但要是让他知道是我出谋的,碾死我就好像碾死只蚂蚁。
然后高岳不愿再让这位趁着酒劲胡言乱语下去,便岔开话题说刘使相对长兄可真是不错,刘长卿也是频频点头,然后对高岳邪魅油腻一笑,“刘使相好像对你也颇为关注,此外来年贡举的礼部试,使相之婿潘侍郎还是主司......”
高岳就等着刘长卿这句话呢,便立刻给他满斟了一大盅,“还请长兄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