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锦听了这小伙子的话,心中暗暗好笑。原来是他看了自己抛掷铜钱的手法,心中艳羡,想要学习这门功夫。
他的内功是画痴道人所授,曾经对他做下承诺,不再外传给他人。但这门暗器手法却是真阳子在石洞中教的,并没说过不可外传。更何况暗器手法再精妙,如果不辅助内力,终究是个花架子,没有丝毫杀伤力。
他看向那少年说道:“小兄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刚才还说死人村十分危险邪门,不是我们普通人该去的地方。”
那少年抢着说道:“师傅,你叫我阿乡吧。我大名叫做陈吾乡。不是丫头片子们那个香气的香,也不是五香茶叶蛋的那个五香。”
方中锦看他这番话说的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都快急出汗了。看来他为了这名字受过不少委屈。方中锦微微笑着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你名字是不是出自苏轼的词?当真是个风雅的好名字,那你有没有姐妹叫陈清凉?”
阿乡听到这话,更是露出惊佩的神情来。要知道他从小到大,但凡听到他的名字的,哪个不把他嘲笑一番?至今他在家乡村中的诨号还是“茶叶蛋”。他夸张的竖起拇指说道:“师父当不止是文武双全,还能神机妙算。我姐姐确实叫做陈清凉。都是我爹给取的名字。”
方中锦缓缓念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这是苏轼的《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
他心中思索,看这孩子打扮的像是山野间的一个普通男孩,却难得的是生了一副清秀灵动的皮囊。他父亲又给他取这样的名字,显然不能是普通的村夫。而他借这首词想要表达的,又有慰藉自己随遇而安,将这鹰头山当做家乡的意思。看来这孩子的父亲并非是这里土生土长之人。不知因何在这里生根发芽,总有他自己的曲折故事。
方中锦严肃的对着陈吾乡说道:“第一,我不是你师傅。第二,这暗器手法不含内力的话只不过是招式漂亮,最多唬唬不会武功的老百姓。第三,我的内功也是不可能教你的。你还愿意带我们去吗?”
阿乡听了方中锦连珠炮般的一通说辞,脸上先是一僵,随即又恢复了笑脸,说道:“好吧,大哥。你就把这花哨手法教给我。我带你去找死人村,行不行?”他心中想的却是,凭我这么聪明,若是跟着这位大侠死缠烂打,难道还有学不会功夫这样的事吗?
他之所以要从家里出来,跑到山下寻差使,就是为了能够攒钱凑足路费,好离开这鹰头山。他从小便机灵过人,无论父亲教给他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了。但他若在缠着父亲教他些别的,又总是被随意打发过去。他自己观察,觉得自己一家三口人——父亲、姐姐、自己——和周围的村民浑不一样。旁人不论老少都是皮肤粗黑,性子懒散,时不时还要说些荤话。而自己家的人总是保持着白白净净,谈吐也文雅。虽然他们一家和别的村民们都干着差不多的活,吃着差不多的饭。但是小小的陈吾乡心中一直确信——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也曾经缠着父亲问东问西,长大之后还学会了旁敲侧击。但父亲总是淡淡地边做着活计,边回答他说:“阿乡,我这一辈子就是这座山中的村民了。但你若真想出去看看,只要自己想法子攒足了钱,那便去吧。”
他父亲并不知道,阿乡的心愿并不仅仅是离开山村出外闯荡,更希望能够拜一位名师,成一代大侠。为了这个梦想,他已在哑伯处干了两年多活,攒了足足十八两银子了。他每日数数自己的铜钱,便要唏嘘一番。他姐姐陈清凉会在一旁嘲笑他道:“你若是在三十岁之前还是攒不够银子出去。正好可以拿这些钱讨一门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