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给诸位爷请安。”
一道五间六柱石雕衡门,滚云绣浪的蓝底上,镌刻着“天上人间”四个烫金大字的牌坊前。
辫子油亮的马六扫了骑马而至的元吉一行,主仆十六人,立刻带着三个随从迎了上来。
问安,却没打千,不卑不亢的只是抱了抱拳,态度倒是恭敬:“恭迎众位爷光临,请问,有牌子么?”
黄海,索额图等人都没来过红楼,但多少都听闻过此处的规矩,不约而同看向元吉。
马上的图尔善倒是只顾倾身瞧马六,一身不知何料织就的硬肩笔挺上衣,腰线收紧,双侧开衩,外罩黑色短风衣,衣摆下露着带裤线的怪裤子,遮着系鞋带的油光锃亮黑皮鞋,整个人显得异常笔挺,利落。
“老六?”
图尔善越看越眼熟,嘿的大叫一声,“你不羊房胡同老六么?怎么在这儿守门呢?”
图尔善是正黄旗的,家就在什刹海旁的狗尾巴胡同,与羊房胡同挨着。
“图爷,小的得挣裹嚼呀。”
马六认出来图尔善,比对方认出来他早,只是迎来送往的达官显贵见多了,大多熟客又不走正门,认出图尔善来也没攀交情,倒是又一抱拳,“谢图爷光顾,一会儿小的给您老人家送果盘去。”
“敢情这店你开的呀?”图尔善没好气的问。
“那可不。”
马六得意洋洋,“我们讲究人身股,绩效股,管理岗,特种岗位的,你以为铁杆庄稼啊,旱涝保收都不变的。”
“行了,别耍嘴皮子。”
元吉从马上跳下来,从袖里掏出几张铜色硬纸票,数出三张半巴掌宽,印着“元贞利亨”的“十贯”票,夹着朝马六一递,“呐,押金,办个临时牌子,我们就吃个饭,洗个澡,就走了。”
“有九爷担保,要什么……”
马六正说着,见元吉瞪过来,立马住嘴,朝左右一招呼,“还不伺候几位爷下马,让马房好料上着,马好好刷。”
“等等。”
郎坦从马上滑下来,缰朝马颈上一甩,两三步蹿到元吉身前,忙问,“临时牌子?这儿都有什么牌子?”
“不清楚。”
元吉摇头,一边把缰绳交给“泊车小弟”,一边朝前走。
“诶?”
郎坦一愣,忙追元吉,“这不九爷的产业么,怎么会……”
“喔?”
元吉驻足扭身,冷声问,“你现在又知道谁开的了?”
“…奴才不是刚想起来嘛。”郎坦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同喜同喜,爷先想想什么时候认识的弱智的你。”
元吉转身接着走,“再回答蹭饭的你。”
说着,一指与鹅卵石路隔花圃并行的青石板路上,停着的三辆敞篷观光马车,“熬一宿又饿着,估计你们也没心思游园,咱走快车道,先吃饭去。”
五个蹭吃的家伙与跟来的家仆侍卫,屁颠屁颠的跟上。
“爷,您请。”
园子里的敞篷马车,就跟公园里,高尔夫球场的电瓶车一样,马拉板车加个篷,双马四木轮,最多能坐六人。
不管拉满与否,见客即走,
园内马车没转向架,没避震弹簧,只是装修豪华。
园内路况很好,倒是不虞翻车,主要起个代步游览的功用。
特别是晚上,马车道旁的燃料灯一亮,一辆辆挂着一串红灯笼,奔驰在马车道上的观光马车,本身就是园内一景,叫“鬼王夜巡”。
驾车的车夫全是俊俏的后生小伙,一个个黑熊皮翻毛帽子,鲜红色的束身双排扣上衣,下身红条纹黑裤子皮鞋,一水的英国龙虾兵打扮。
只不过此时的英军尚没这么凌厉的扮相,除非山寨元吉园子里的马夫!
“嘿,这断胳膊**小娘是谁?”
一行主仆分座了三辆马车,第一次来“天上人间”的土鳖都在稀奇的左顾右盼,特别是路边一个个迥异于中土的金属与石刻雕塑。
路旁的一座大雕像引发了图尔善的兴趣,指着雕像问。
“断臂维纳斯。”
前排的元吉恬不知耻的来了句,“爷研究西夷历,就让人凿个夷人的神仙出来看看,雕好了感觉双臂多余,破坏整体美感,就砍了胳膊,放园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