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候大人拖着重重的鼻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含悲泣道:“难道我们这些老臣在陛下眼里便是这般贪生怕死之辈?”
“不,大裕皇朝的未来还要你们同朕一起去经营,朕舍不得你们任何一个做无谓的牺牲”,李隆寿表情严肃,厉声喝道:“朕不要愚忠之人,待朕卷土重来,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找起重担,这才是对逝去的先帝、对朕最好的尽忠。”
候大人老泪纵横,听得李隆寿如此鼓舞人心的话语,却是忍不住热血贲张。他拿衣袖将眼泪擦干,仔细伶听着李隆寿的吩咐,将年轻君王的嘱咐牢牢记在心里,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
瑞安从钦天监选的日子里随意挑了个最近的时间,便想着送李隆寿启程,又装模作样命朱怀武挑一队禁军护送。李隆寿却在朝堂上公开表态,禁军负有保卫皇城之责,不能随意出京,他想要调用骁骑营的人手。
大事上做不得主,瑞安生恐李隆寿再弄个金銮殿上自尽的闹剧,到也纵容他偶尔的小打小闹。见李隆寿立意要用对他忠心的骁骑营,而摒弃实际为朱氏父子所控的禁军,瑞安皮笑肉不笑道:“陛下是担心禁军对你不够忠诚?
李隆寿目光坦然,与瑞安直直对视,轻轻笑道:“隆寿没有这么说,不过姑姑心知肚明,若是情况特殊,他们大约不会将朕摆在第一位。此去山高水长,谁知道路上有没有什么绿林响马、亦或江洋大盗?朕依然是属意骁骑营。”
一个骁骑营,不过百十人的队伍。便是个个以一敌百,也不能与整个西山大营相抗。瑞安只想把李隆寿哄出京城,好图谋大事。当下并不与他相争,只含笑讥讽道:“陛下是一国之主,这么点子芝麻绿豆大的事,自然可以做主。”
大约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这姑侄二人守着群臣在金銮殿上也开始了锣鼓叮当。底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有的目露悲愤、有得垂首不语,以朱怀武为首的瑞安一党却洋洋自得,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候大人重重哀叹一声,照着与李隆寿议定的计策出班跪倒,恭敬叩首道:“陛下、监国长公主殿下,臣已老迈,若待为国效忠只怕有心无力,今日金銮殿上请辞,求两位允准老臣告老还乡吧。”
瑞安闲适地轻抚着小拇指上绿松镶钻的赤金护甲,嗤得轻笑道:“董大人既去,候大人你该是京里老臣们的主心骨,正是老骥伏枥,如何能这般便请辞而去?待陛下他日归来,难道你不想亲迎陛下至十里长亭,瞧一瞧陛下的风采?”
言辞中的讥讽显而易见,想是费嬷嬷下的迷魂药留下了症候,现如今的瑞安颇有些口无遮拦。候大人轻轻一跺脚,往上拱手道:“承蒙殿下厚爱,老臣已是风烛残年,如今一日一日只是苟延残喘。若蒙两位恩德,老臣今日便挂印请辞,还望陛下与长公主殿下恩准。”
候大人稍稍转身,从腰迹将随身携带的官印取出,重又跪在地下,先摘下顶上乌纱,再将以大红锦缎包裹的官印高高举过头顶,请辞的心意甚坚。
眼瞅着一位接一位的老臣落得如此下场,李隆寿眸中渐渐泛起些雾气。他遥遥冲候大人伸出手去,那双手却又僵在半空,似是显得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