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殿里宫娥早是手捧杯盏鱼贯而入。梨花白烫在壶中,正是酒香四溢。除却清蒸的鲥鱼、素高汤煨出的新鲜鸡枞,还有清炒的猴头菇竹笋玉兰片、腰果杏仁炝的西芹、荔枝樱桃肉等苏世贤爱食之物。
尤为难得的是,瑞安竟命御膳房里寻了新鲜带着露珠的萝卜樱切成粉碎,拿新磨的豆浆替苏世贤做了一碗青州府的名吃豆腐汤。
苏世贤瞧着青碧如玉的萝卜樱在雪白的豆浆里浮浮沉沉,双眸竟熠熠闪亮,感动地唤了一声殿下,再深深问道:“殿下如何晓得世贤爱食这个?”
“咱们在家里虽极少同桌用膳,你的饮食习惯本宫还是略知一二”,瑞安满意自己这张亲情牌打出的效果,她故做深情地说道:“世贤,本宫如今不再年轻,也没有从前那些争强好胜的心,也该过些安稳日子,享享天伦之乐。”
话锋一转,瑞安宛若十足的戏子,话里便透出浓浓的歉疚:“本宫思来想去,心里再对陶灼华有些膈应,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面对瑞安声情并茂的述说,苏世贤几乎要拍手喝彩。他忍着心间的鄙夷,面上却挂着无比诚恳的笑意,瞧着瑞安将这场独角戏演下去。
三杯酒下肚,苏世贤被那一碗久违的豆腐汤暖得两眼放光,瑞安终于将话说到了正题:“你顾及着本宫的面子,不敢提及去大阮参加你女儿的婚礼。本宫思来想去,却不好这般自私。世贤,你还是去吧!”
苏世贤徐徐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望着瑞安,几番欲言又止,终是缓缓摇头道:“公主殿下早便说过了不去,世贤何必惹您生气?再说那孩子现如今还不晓得认不认我这个父亲,我去了岂不是自讨无趣?”
“要说这陶灼华,大抵也有几分真性情。前次与梓琴见面都是客客气气,更何况你是她嫡亲的父亲”,瑞安生怕苏世贤打了退堂鼓,简直要将好话说一箩筐。
苏世贤低头沉吟了片刻,脸上一时喜忧参半,他似是斟酌了半晌,这才回瑞安道:“依世贤之见,咱们终究还要维持表面上的两国和睦。仁寿皇帝诚心递了国书,咱们这边总归要有人出头。世贤不是不想亲眼瞧着那孩子出嫁,却唯有一点,既是殿下不出面,世贤这身份只怕不够,没得去了丢人现眼。”
前次瑞安生辰,何子岕以泰郡王之尊贺寿,瑞安未见到何子岕那风流倜傥的真人之前还百般不喜,嗔怪仁寿皇帝拿这些无名无份的人前来应景。更何况如今是大阮太子的大婚,苏世贤一个小小御史大夫的身份,自然上不得台面。
瑞安等的便是苏世贤这句话,她咯咯娇笑道:“都说是文人心思多,你的顾忌也不无道理。本宫是政务缠身,的确走脱不开。难不成咱们琴儿与她的皇帝夫君陪着你这泰山老大人出行,大阮还嫌这身份还不够尊贵不成?”
苏世贤故意做出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显得左右为难。瑞安如今却是脑子发热,立时便传了李隆寿与苏梓琴来见,将方才的打算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