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何子岕略带些磁性的嗓音低沉地回荡在瑞安的耳畔,他轻轻笑道:“他纵有此心,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又能晓得什么东西。子芥不知晓此事便罢,一旦知晓,又怎么容忍殿下您迂尊与他合作?”
少年人清幽得如同竹上的初雪,又似是剔透的雨滴,令瑞安悦目而且赏心。他聊着许长佑的生死,恍若聊着窗外晴好的天气:“殿下纵然再事无巨细,大约也不会晓得一个普通大阮子民的生死。子岕临启程的前夕,长佑公郊外的庄了失火,他与高嬷嬷都葬身火海,官府已然结案。”
“哦?”瑞安对眼前的年轻人更添了些兴趣,她伸出纤纤玉指拈起枚糖渍的酸梅,饶有兴致地望着何子岕问道:“未知许长佑过世,是天灾还是人为?”
何子岕的眸色温煦迷人,轻轻笑道:“方才子岕便已经说过,天灾无情,官府早便结案。他又是孤家寡人,那处废园子也只得充公。”
若说何子岕初进殿时,瑞安只是被他的美色所迷,如今谈了几句,到欣赏他这种狠绝无情的脾气。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天灾的背后必定是人为,许长佑的死与眼前这俊美得不像话的年轻人脱不开关系。
瑞安本来为黑衣客折翼于大阮有些遗憾,想着宫内除却谢贵妃再无什么眼线,如今却是天赐良机,又送了她一位同盟。
姜还是老的更辣,何子岕一心求成,浑然不晓得瑞安此刻都有些自身难保。面对送上门来的帮手,瑞安自是却之不恭,却故意端住了架子,与何子岕半推半拒地谈论起了大阮的国情。
夕阳渐渐西斜,天际美轮美奂的云霞染红了整个碧水长天,银安殿的朱垣碧瓦都被涂涂厚厚的金色。一秋与半夏两个守在门外,已然等得百无聊赖。
只说是例行的觐见,最多也不过一两柱香的功夫,半夏命小丫头去瞧瞧钟点,多宝阁间的沙漏稀疏有声,不知不觉已然过了一个时辰有余。
一秋只担心瑞安的身子受不得劳累,眼里渐渐添了不耐之色。她思之再三,命人端了盏温在炉上的燕窝莲子羹,缓缓敲响内殿紧闭的门扉,轻声说道:“殿下,燕窝粥已然熬好,奴婢给您端一盏进来可好?”
待了片刻,才听得瑞安带着丝娇媚的声音自里间响起,她不答一秋的话,却只问了句:“泰郡王在宫内的住处可曾安排妥当?”
一秋隔着门答道:“回殿下,奴婢都已经安排妥当,也请方才那位公公掌了眼。单等着泰郡王瞧了,若哪里不合心意,奴婢再吩咐他们重新改过。”
心想话说到这个地步,便是瑞安不逐客,里面那位也该听出旁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偏就朱红的镂花门依旧紧闭,听不到何子岕丝毫动静,院中仿佛唯有花落的声音。
隔了半晌,却是瑞安淡淡的吩咐隔着门扉传出来:“赐宴吉庆殿,本宫替泰郡王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