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君臣两个开怀而笑,李隆寿随手折下一根早早抽条的柳枝,递到黄怀谦的的手上,双眸清湛而笑:“折柳寄君,此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京师外头的事情,朕全权委托给大人。”
黄怀谦慎重地一揖到地,郑重说道:“陛下放心,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君臣两个在十里长亭含笑而别,李隆寿目送了黄家十余辆马车的车队逶迤而过,见黄怀谦做出幅好似一去不回的模样,唇角泛起丝促狭的笑容,暗忖这位昔日的礼部尚书平素周正,到也能将戏演得逼真。
此时此刻,由大裕去往大阮的官道上,一辆黑漆平顶马车正得得而行。车内一袭素花暗纹长衫的妇人撩起蓝布印花的车帘,瞧得前头越来越近的大阮皇城,露出丝释然的笑容。
妇人正是甄三娘,一趟早该动身的大阮之行蹉跎到如今,却恰是歪打正着。
大年初一的清晨,她推开积雪掩映的柴扉,本待包一顿野干菜的饺子过节,瞧着面前不晓得伫立了多久的一人一骑时,露出万分诧异的表情。
苏世贤的样貌经年未变,甄三妨无须仔细辨认便能晓得来人。
她曾得惠于陶家,对于这个负了陶婉如,害得对方郁郁而终的负心人,甄三娘本是没有一丝好感。她随手抓起树在篱笆墙边的扫帚,便要挥舞起来赶人。
苏世贤上前一步,按住了甄三娘举着扫把的手。中年人抖落身上的雪花,目光恳切地开口,请甄三娘将自己的话听完,再考虑要不要将自己扫地出门。
真紫色漳绒包袱解开,一只绘有福禄寿喜瑞纹缠枝的金丝楠木盒子摆在甄三娘的面前。甄三娘见识多广,自然认得这该是殓葬之物,不由得大怒道:“苏世贤,今日大年初一,你带这个东西来做什么?”
苏世贤宽厚的手掌轻轻抚过金丝楠木盒子上的花纹,冲甄三娘淡然说道:“三娘子是世外高人,难不成也惧这种俗世之物么?实对娘子说,这里头盛的是婉如的骨灰。我思来想去,偌大的青州府只有您一人值得托付,因此今日冒昧登门。”
寒门雪地,玲珑山上松涛阵阵,当是离世之人轻轻的呜咽。甄三娘半信半疑,审视地望着这个金丝楠木盒子说道:“婉如已然安息,你依旧不肯还她清静?竟然将她的骨灰带至此地,到底是什么缘故?”
苏世贤长叹一声,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事情的经过,向甄三娘一揖到地:“甄三娘子,我也是情非得以,才扰了婉如九泉之下安息。明知自己这个请求实在冒昧,却也只能求您走一趟大阮,伺机将婉如的骨灰交到灼华的手上。”
早便许下了陶灼华一趟大阮之行,甄三娘自忖若苏世贤此话当真,他也算尚有点良心。若自己能带着陶婉如的骨灰远遁,使陶婉如免去挫骨扬灰之苦,到也算是功德一件。唯有眼前这人朝三暮四,委实不晓得他的话可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