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搁着娟娘新制的金丝流苏蕙草长枕,里头添了决明子与杭菊。娟娘素知陶灼华浅眠,更放了些安神的檀香。陶灼华一觉黑甜,再醒来时已然日薄西山。
鸡汤撇去浮沫,熬得剔透清澈,里头搁了三两朵香菇、几根青菜、再加了几块陶灼华爱食的面筋,娟娘殷勤端到她的面前,先瞧着她喝了半碗,方慈爱地说道:“可是饿了?娟姨这便吩咐她们传膳。”
陶灼华拥被坐起,瞧着只有菖蒲在摆桌,便问娟娘道:“茯苓还未睡醒么?便叫她多歇一歇。那一日她被黑衣人打晕,也是连惊带吓,幸而喝了两副安神的汤药,到没有什么大碍。”
茯苓那日昏迷在芙蓉树下,除却惊吓还受了些凉,早便存了病根。只因记挂着陶灼华的安危,与菖蒲忙前忙后,一口气不曾懈怠,就坚持到了如今。
此时回了宫中,万事有了娟娘照应,心上一松乏,那股子火却窜了上来。茯苓一觉睡到夕阳落山,挪动了一下身子却觉得更加酸软,开口唤人时嗓音也沙哑得难受,只得重新倚回榻上,命小丫头给娟娘送信儿。
娟娘探了探茯苓的额头,觉得略略有些低热,又使人往太医院替她抓了两幅治嗓子的药,小火熬在炉上,再指了两个小丫头殷勤照看,只命她好生歇息。
茯苓吃了药又眯了一觉,病势并未稍减,至晚间又开始发烧,人也蔫蔫得没有精神。此刻宫门已经落匙,请不得太医,娟娘探得茯苓的额头并不太烫,晓得只是一股子邪火上撞,到也不曾十分担心。
见她只是没有胃口,娟娘便命人给她煮些稀薄的小米汤来。陶灼华与茯苓情同姐妹,此刻也一直守在身旁,瞅着菖蒲给她喂了小半碗米汤,这才心下稍安。
清莲宫里头忙忙碌碌,和子被陶灼华打发出去长宁宫办事,到此刻还未回来,唯有小明子等人跑前跑后,到无人留意秋香悄然溜出去不多时,又悄然折返。
娟娘探得茯苓的额头比方才稍烫,只怕夜里起了高烧,便命菖蒲烫了些烧酒,又寻了块白萝卜根,蘸着烧酒替她搓着前心后背怯怯火气。
茯苓眼见她二人替自己忙碌,已是满心歉意,又见陶灼华一直守在身畔,更觉得担待不起,便催着陶灼华回去歇息。
陶灼华出得门来,到记起昔日甄三娘那里曾替自己配了些各色丸药,此刻请不得太医,到能拿丸药来应应急,便唤着菖蒲匆匆忙忙回了自己房里。
此时夜色渐深,菖蒲手上提着盏玻璃罩子的素灯,经由抄手游廊送陶灼华回房。两人并未留意不远处暗影沉沉的院落一角,秋香裹了件暗色披风,借着假山石的掩映,正一瞬不瞬地留意着茯苓这边的动静。
见这主仆二人离自己愈来愈近,秋香慌忙往回缩了缩头,直待听得陶灼华的裙裾窸窣之声渐渐远去,她才悄然探出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