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彻世事的明晰,只怕早便瞧透了这次举事的不易。面对陶灼华深沉若潭的目光,陶超然一片慌乱,不自觉地将眼睛移开,不敢与陶灼华对视。
深赭色缠枝海棠纹织金缎立领夹袄十分合身,陶灼华轻轻抬起头来,领口出锋的黑褐色羊羔毛便拂动在她的脸颊,那样杏花烟润。
她移步到陶超然,轻轻牵动了陶超然的衣袖,认真说道:“舅舅,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明说?您何须如此报喜不报忧?您能将想法坦陈,咱们一同商议商议,指不定灼华还能多出一份力,也更能让亲人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陶超然眉间那丝轻愁便不再掩饰,他冲陶灼华说到:“你素日早慧,我也不必瞒你。阿里木此番举事,虽然略占上风,终归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怕一击不中,胡里亥等来瑞安的援兵,持久战一打起来便极有可能功亏一篑,当真是十分凶险。灼华,舅父有几句话要拜托你。”
异姓兄弟义薄云天,陶超然逝为知己者死,已然做好慷慨赴义的打算,因此这个除夕他才一定要赶回到亲人们身边,瞧瞧他们是否都安置妥当。
眼见陶家生意铺开,俨然跻身当地商会,老管家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陶灼华又能够时常出宫团聚,当真是再无牵挂。
他拉着陶灼华的手道:“灼华,我们定在四月里举事,若是不幸败北,我不能活着回来,你便要替我宽慰你舅母、春晚和雨浓。老管家如今对你十分推崇,你还要协助雨浓,替舅父撑起这个家。”
这话俨然是在交待后事的态度,听得陶灼华眸间蓦然一酸,她轻轻呸了两口道:“大年节下,舅舅说得是什么话?灼华不听那些,您与阿里木都会吉人天相。那胡里亥暴虐无度,又一味靠着给瑞安进贡换取她的支持,早该有人取而代之。”
“话是这么说,无奈刀剑无眼,我一定要先安排好身后事,才能毫无顾及地追随着阿里木去闯一闯。能助他完成大业固然最好,若是不幸失败,不能成功便须成仁,再无旁的选择。”
陶超然眼中涌动着万千复杂的表情,只重重握着陶灼华的手道:“灼华,你已然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就原谅舅父自私一些,要将千钧重担压到你的肩上。”
大裕与波斯搭界,若是消息走漏,瑞安又有心援助的话,阿里木到真会腹背受敌。陶超然随手画出了两个国家的地形图,认真冥思了良久,才对陶灼华说道:你来瞧一瞧,若瑞安得到胡里亥的求助,她最迟十日便能调动守在这里的jūn_duì,到时候阿里木便会腹背受敌,形势大为不妙。”
陶灼华俯身瞧去,见陶超然的分板一丝不错。她沉吟了片刻,方对陶超然说道:“舅舅的分析的确有道理。不晓得阿里木可曾定下了确切日期?我认为必须赶在那个时刻斩断瑞安与胡里亥的联系,让他无法借兵。灼华不才,依旧能为这件事尽绵薄之力,务必替舅舅分忧。”
此次能得到何子岑的保证,晓得大阮对阿里木持了友好态度,陶超然尽数归功于陶灼华的斡旋。此刻听得她的影响力竟能波及到大裕,陶超然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他久久凝视着陶灼华,目光里蓦然升起希冀,却又含了一丝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