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陶灼华,苏世贤没有冲着娟娘那般有底气,他面呈狼狈,喃喃唤了一声“灼华”,似是无限为难,又似是低低为自己分辨。
“灼华,原本打算到了大阮再同你说,这件事我是满心反对,奈何做不得主。你的确是再也回不得大裕了,因此父亲特意陪你一程,想同你在路上多走一走、看一看,弥补一下从前疏忽的亲情。”
此时顾不得计较陶灼华如何能晓得那国书的内容,苏世贤却觉得机不可失,他痛心地指了指京城方向,将一切都推在瑞安长公主头上,只望能在自己与眼前这个亲生骨肉之间搭成座还不甚牢固的桥梁。
如同易碎的玻璃,如果有了一丝裂痕,便再也不能修复。芙蓉洲里两人生出的罅隙便如同那丝裂缝,在苏世贤心上无限伸展,一直蜿蜒到最深处。
“大人,如今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打从我到京城的那一日,便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大人您说是不是?长公主请了两位教习嬷嬷,言谈举止、行走坐卧,一点一滴从头教起,便真欺灼华年幼,瞧不清你们的如意算盘?”
陶灼华笑靥如花,宛若海棠花开般的娇媚,语气却丝丝冷气逼人,她清冷地说道:“你们夫妇百般算计,打得不过是将我留在大阮的主意,难道我便留恋长公主府里种种龌龊奢靡的不堪不成?依我瞧着,你们门口那一对玉石狮子都未必干净,谁又稀罕吃你家的饭?我自然是早走早舒坦。”
说到龌龊奢靡几字,陶灼华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淡淡从苏世贤身上飘过。
一瞬间,芙蓉洲间吹萧少年的白衣妩媚与瑞安长公主的媚骨天然便呈现在苏世贤面前。他热血上涌,只觉得脑间轰得一声,冷喝道:“你在说什么?”
陶灼华瞧着他脸上表情精彩呈现,淡若水月的笑道:“没说什么,只想与大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大裕皇朝有你们在,我还不如离开了干净。”
一顶绿帽如同泰山压顶,本就是苏世贤心间难言的痛,此刻被陶灼华噎得喘不过气来,心里头自然大大迁怒了瑞安长公主,也更坚定了要做人上之人的决心。
扶持苏梓琴与李隆寿,一起与瑞安长公主对抗。这想法在苏世贤心间深种,从离离青草瞬间便长成参天大树。
陶灼华却只是眼眸纯净湛清,目光好似深邃地望不见底。她冲苏世贤略一福身,显然不想多说,只轻声道:“如今夜深了,灼华来接娟娘回去。明日一早还要赶路,长夜漫漫,大人您好生安歇。”
再不瞧苏世贤脸上的狼狈与羞恼,陶灼华一手扶着娟娘的臂膀,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亲昵地说道:“娟姨,咱们走吧。”
娟娘暖暖应着,将陶灼华散在脸颊边的碎发笼向脑后,与她相依着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