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翠园内花棚兰圃齐全,绿蔓轻芜伸展,果然叠翠涌锦。
院子里三三两两的花枝旁逸斜出,衬着黛瓦黑墙十分耐看。此时雾霭淡淡,更似是染了绿波,那些个苍青的爬山虎亦发浓翠欲滴。
陶灼华举目四望,见楼前一方小小的花圃同前世一般,依然种满了姹紫嫣红的海棠。深浓浅紫的花瓣落了一地,却并未刻意收去,而是都堆在花根处,更衬得一方泥金小路纤尘不染。
面对苏梓琴问询的目光,陶灼华低低垂着眼脸,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她颤颤答道:“很漂亮,我十分喜欢这里的青碧。”
苏梓琴微笑不语,只轻柔却坚定地挽着她的臂膀,与她一同走向浓荫深处。
苍青的兰圃旁,一挂银色的秋千架立在竹林一侧。架子用了上好的金线楠木,拇指粗的粽绳坚固结实,外头以月白绸缎包裹,结了枚大大的蝴蝶结。
苏梓琴扬手指着秋千架,露出轻盈的笑容:“若是偶尔寂寞,可以在这里打发时间。这个,便是我送给姐姐的礼物。”
一架秋千轻挂,多少回忆不堪。陶灼华仿佛瞧见了前世的自己惶恐无助地坐在秋千架上拼命呼喊,却阻不住下面那人得意的狞笑着,将秋千架推送到最高。
指上仿佛依旧感染着旧日的疼痛,陶灼华记得那时自己拼尽全力抓住棕绳,只能任由棕绳将自己的手掌磨红麻破。她不敢松手,只怕一松手自己便会如风中飘零的落叶,轻飘飘地坠落在竹林深处。
那时的一颗心曾那样沉沉的坠了下去,仿佛坠到一片无边的荆棘中。
那是第一次,陶灼华感觉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近得好似见到了佛国莲池盛景缤纷绽放,还有母亲温柔地在云端俯瞰的容颜。
如今这秋千架的绳索却被人以柔软的白绫包裹,显然不会再磨破自己的双手,冥冥之中,到似是有谁曾瞧见昔年的那一幕。
陶灼华第一次认真打量苏梓琴,她修长匀净的手指在袖子里紧紧收拢,浓黑如墨的双眸间透出点点惊喜闪现。她的声音轻柔,便似林间的薄雾一般飘渺。
“郡主竟想得这般周全,怎会晓得夕颜在家也爱玩秋千?如今越发宾至如归,便先谢谢郡主的好意。”
苏梓琴隔着月白丝绢将手抚上绳索,貌似关切地说道:“妹妹命人裹了这层布,免得再磨破姐姐的玉手。”
将那个“再”字咬得极重,苏梓琴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地望着陶灼华,从对方的双眸间清晰地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一盏秋千架,其实一直便立在这里。苏梓琴所说的礼物,不过是绳索外头那块月白丝绢,她的眸子一闪不闪,像是专注的猎人盯牢了伺机而动的猎物,想要窥探陶灼华眼间所有的神情。
陶灼华轻轻坐了上去,她绣鞋微微点着地面,将身子缓缓荡起,翩然若简蝴蝶的羽翼。她在秋千架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对苏梓琴说道:“这份礼物当真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