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华的声音天生甜糯清软,更兼如今只有十岁的稚龄,格外清澈如山谷鸣泉,虽是句句指责,到不带半分硝烟气息,令人又气又急。
“你,你”,苏世贤手指微颤,指着陶灼华的脸想要大声喝骂,又因底气不足硬生生忍住。他何尝听不出陶灼华话间有话,分明是指桑骂槐,暗喻他这个负心贼子丢了天下读书人的脸。
抬起手想要一掌掴下去,重塑自己做父亲的威严,奈何一想到瑞安长公主与苏梓琴在京中翘首以盼,还须得眼前这个西贝货远赴大阮,苏世贤只得忍了又忍,将扬起的手又放下,最终化做重重一叹。
四壁如雪,书楼内是一片静默的安宁。粼粼流光反映着陶灼华的脸,在她面颊上荡开波影,却是那样倔强而又任性。
陶家纵然富贵泼天,却将他的亲生女儿养成这般。苏世贤不说自己忘恩负义在先,反而对陶灼华一股子嫌弃,耐着性子说道:“你如此的性格,如何算得名门闺秀?待入京之后,该随着梓琴好生学些规矩。”
“京里好玩,我便多留几日;若是拘得难受,亦或我不得长公主欢喜,我便依旧回到青州府。横竖舅舅给我留了银子,大人您也不必为难。”因为有些生气,陶灼华被点点金芒点缀的脸上添了些红晕,越发似初绽的桃蕊,嫩红轻柔。
苏世贤无声冷笑,慨叹这女孩子的见识浅薄。长公主府虽不是龙潭虎穴,又岂容得她来去自如?当下打定了主意,只要将她诓骗入长公主府,调教些时日再送走,便算自己完成任务。
瞧着陶灼华的确有几分桀骜不驯,苏世贤暗地里佩服长公主的心思细腻,想出要拿陶婉如和整个陶家人的性命相挟的主意。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陶家人去屋空,到是不好拿捏,势必要另寻良策。
苏世贤暗地里交待青州知府,密切关注陶家人的动向。若陶超然一家人回城,万万不可再纵虎归山,即刻软禁在陶府之中,再拿八百里加急给他送信。
青州知府诺诺连声,却是言不由衷。他与陶超然本来有几分交情,想得却是待苏世贤走后,如何想办法给陶超然送个信,要他暂时莫回青州府中。
除却长公主赐下的那些衣裳首饰全部带走,陶灼华又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苏世贤贼心不死,依旧翘首盼望,见她的东西果然多是钗钏首饰,确实没有一件字画古玩,心里难免更加失望,对陶灼华的嫌恶之心更盛。
陶灼华瞧着苏世贤一幅贪婪的模样,自然满心鄙夷。她撇开这没良心的生父,自己安心处理自己的事情。先将自己院里丫头仆妇遣散,私下里赏了卖身契,另给些银子安家。又将库房的钥匙转交老管家,指着那些个箱笼包裹仔细叮嘱一番。
最后,陶灼华只带着娟娘与茯苓两个,带着些银钱衣衫,随在苏世贤的车后,坐上了另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
临行前,娟娘自然依着陶灼华的吩咐,与老管家另有一番密谈。
老管家早在家书中得了家主授意,如今对陶灼华言听计从。只待苏世贤等人的马车前脚一走,他后头便指挥着家人将早先藏好的一应古玩玉器、珍宝字画统统打包,不显山不露水地往外倒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