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杯下了慢药的御酒送到宋江面前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跪下谢恩,当着钦差的面喝完了御酒。
宋太公痛哭着给儿子建坟,这已经是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孙立这一生自私自利,钻营多年,到头来还不如当年没落草之前所做的官职大,他气愤忧加,醉酒大骂:“昏君奸臣,埋没人才,大宋必亡!”
高俅的心腹李虞侯打探到孙立出言不逊,密告高俅。
高俅下令查办,以妄言罪处斩孙立。
可怜这位戎马一生的虎将,没死在战场,反而在大军凯旋后,被朝廷处死,没收全部俸禄,所有亲人充奴作婢。
这便是孙立最后的下场。
宋江和孙立死后,吴用和戴宗怕被清算旧帐,一起来到宋江墓前,大哭一场,双双悬于树上,自缢而死。
王江,董海拿不到俸禄,无饱腹之资,只得重归绿林,剪径打劫度日。渐渐聚众至一百多人,占据冷艳山,做了山大王。后被猿臂寨吞并,二人死在陈希真剑下。
自此,白虎山侥幸存活下来的头领,皆殁。
梁山闻知此讯,大有兔死狐悲之感,武松带着晁盖、花荣、李逵、朱仝、雷横等人去给宋江扫墓。
无论坟中之人以前做过什么,现在他就静静的躺在那里。他的坟头,已经长满了荒草。
无论一个人生前闯出过多大的名头,到最后也不过就是黄土一抷、荒冢一堆,秋风一吹,纸钱乱飞。
无论这个人之前与梁山有过什么过节,现在他是以大宋义士的身份下葬的。
死者为大,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
武松,晁盖等人对着宋江墓下拜,洒了几滴残酒。
离了墓地,武松率领宋江的旧日朋友去家中看望宋太公,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偌大的宋家庄,到处都是蜘蛛网,到处都是蟑螂。
头子胡子皆白的宋太公,正抱着小孙子喝粥呢,那孩子嫌不可口,又哭又闹。
当年宋家也是郓城县有名的大财主,如今竟然连个小仆都请不起,宋江出征前留给他的钱,早就被地方贪官污吏勒索光了。
“老人家。”晁盖轻声叫了一声。
“啊?你们是?”宋太公吓了一个激灵,老眼昏花的他使劲睁眼瞧着众人,确定众人身份后,他垂泪痛哭道:“三郎和四郎都死了……如今只剩下老汉和这个小娃娃了,你们梁山真要斩尽杀绝吗?”
“晁盖,你不肯招安,我儿子想招安,你们路线不同,势同水火只是必然之事!当年我儿苦心设计,想要置你于死地,我这个做父亲的,明着不说什么,背地里却万般支持!我一直觉得,当草寇是没有出路的,只有招安才是正途,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哇……哈哈哈哈……”
说到这,宋太公放声大笑:“招安反而死的更快呀!还不如你们,在梁山这个世外桃源多过几年神仙一般的日子!直到今日,三郎和四郎亲自用性命尝试后,老朽方知招安是条错路,哈哈,晁天王,你不招安是对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朽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动手,就下手快点,送我们爷俩一起上路吧。”
晁盖心中百感交集,当年宋江设计杀害他,他恨不得将宋江生吞活剥,还气的大病一场,如今,看着宋家一老一弱这般惨景,对宋江之死,他竟然没有半分快感。
良久,晁盖才正色道:“老太公,宋贤弟已经故去,过去的事,谁是谁非,还有什么意义?要不,你们跟我们上梁山吧,我晁盖,一定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把这孩子抚养成人!”
宋安平痴痴的躺在爷爷怀中,看看晁盖等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还是孩子好啊,什么都不懂,省却人间多少烦恼。
宋太公楞了半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看到晁盖的神情不似作伪时,他抱着孙子跪下,任眼泪流满了白胡子,口中拜谢不己:“晁天王啊,我儿三郎恁般对你不起,你还能抚育他的子侄,老汉真是无地自容啊!若有来生,老汉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您老快起,俺是晚辈,不敢受您老大礼。”晁盖扶起宋太公,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武松道:“寨主,我想把太公和这孩子接到梁山上,不知寨主……”
武松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晁天王的意思,便是我武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