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灵堂出来,看着身边这个比他小四岁的少年,贾琮微笑问道:“环哥儿,近来可还好?”
贾环吸了吸鼻子,素来没精打采的脸上忽然一笑,道:“也好,不过也不大好。上回在学里又挨了板子,生疼……”
贾琮挑了挑眉尖,问道:“又顽皮了?”
贾环似感觉受到了冤枉,瘪了瘪嘴,一双眼睛贼兮兮的左右看了看后,将那天在探春院里发生的事说了遍。
最后道:“我也是没法子,见老太太就要使人打平儿姐姐和小七,就去寻了老爷。本来没事了,可太太喊了我去拿玫瑰卤子,我一高兴,就说秃噜了嘴……唉,罢了,我认了。左右太太人好,没害我,只告到了学里,让先生打了我板子。”
见他小大人一样摇头叹息,又说王夫人人好,贾琮闪过一抹笑意,抚了抚他的脑瓜,贾环又高兴邀功道:“三哥,你收没收到我给你的信?”
贾琮点点头道:“收到了,你林姐姐也收到了。”
贾环愈发高兴了,挤眉弄眼道:“林姐姐有没有狠狠啐他?说没说要回来当面啐他?”
贾琮忍不住笑道:“你这么讨厌宝玉做什么?你好好读书,往后不会比他差的。”
提到“读书”二字,贾环小脸登时跨了,又成了没精打采的模样,道:“三哥,我不喜欢读书,我想给你当戈什哈……”
戈什哈是原骚鞑子的说法,就是将军身边马弁、随从的意思。
见眼前就要到了仪厅,贾琮拍拍贾环的小肩头,道:“总要多读些书识些字的,就算走武官之路,也要再大些。好了,回头闲了再说,和我一起去见老爷?”
贾环和宝玉差不离儿,见贾政就唬的要命。
再加上上回他向贾政告,宝玉强女干未遂的事已经事发,若非赵姨娘好生哀求,宝玉行为也确实不检点,贾政怕要将贾环这逆子杖毙……
也就愈发怕见贾政了,连连摇头道:“三哥自去就是,我今儿还要再读会儿书,写会儿字!”
贾琮看着他一本正经说谎的模样,在他额前敲了个瓜崩儿,见他笑着逃跑后,方收敛了笑意,进了仪厅。
……
“清臣!”
仪厅内,原本有些尴尬凝重的气氛,随着贾琮的到来,登时被打破。
郑国公世子屠承、信国公世子左思并临安候世子赵思阳,江夏候世子周遂,永城候世子梅祖等公候子弟随开国公世子李虎一道起身,迎向贾琮。
之前他们与贾政并贾代儒等贾家族老坐在一起,虽寒暄了几句,却也都是牛头不对马嘴。
这群武勋世家中最顶尖的衙内们,打心底里看不起开国勋贵一脉的“遗老遗少”们。
贾政等人也无法同一群虎气生生的将门世子沟通。
坐了许久,双方都觉得极不自在。
若非李虎与贾琮相厚,他们给这位带头大哥面子,且听李虎说,今日荣国府必有好戏看,他们这些人是断不会登贾家大门的。
“子重。”
贾琮拱手还礼,却被李虎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苦笑。
李虎松开手后,上下打量了贾琮一番,点头道:“精瘦成这般模样,可见吃了大苦头。你月余功夫行走数千里,虽然精骑奔袭和大军行军不同,但你这速度,也是达到了极限,不逊汉之去病。”
贾琮弯起一点嘴角,看着李虎道:“骠骑校尉,我怎么听出一点酸意?”
李虎闻言,黑脸一红,嘿嘿笑着往贾琮肩头捶了一拳,磊落道:“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我原本就是奔着这个冠军侯去的,用我家国公换都成!结果让你给捷足先登了……清臣,你仔细些,宣国公那边人都嫉恨的要命。昨儿成国公府的小眯缝眼儿还说今日要来生事,你提前做些准备。那群下三滥顽意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贾琮闻言点点头,看模样并不在意,道:“子重放心,我有数。”
见他这般,李虎便不好说什么了,其他屠承、左思等人则暗自皱眉。
他们知道贾琮对李虎有救命之恩,所以才给李虎这个面子,上门吊祭。
李虎今日来,与其说是吊祭,不如说是来给贾琮压场子。
他们就是一起来助拳的。
结果一番好意,人家却不放在心上,岂能让人喜欢?
李虎却是个大气的,他心知贾琮非寻常少年,城府极深,自有成算,便抛开这些不提,对贾琮正色道:“清臣,令堂仙逝,带我们去灵前祭拜一番吧,总要磕个头才显恭敬。”
此言一出,莫提贾政并贾家族人面色动容,连贾琮都迟疑起来,道:“这……不必了吧?”
李虎皱眉道:“这叫什么话?你我异姓兄弟,令堂仙逝,我若不去磕个头,旁人只道我李虎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