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梧州藤县。
北流江在此注入珠江,藤县位于江口西侧,北城墙临珠江,东城墙临北流江。
贺虎臣登上藤县东城楼,城墙上有3门加农炮和十余座大号佛朗机。北流江口在此宽仅200米,大号佛朗机就能覆盖江面。
贺虎臣举起望远镜,看向江对岸。
定南王藩下左翼都统马雄的旗号在大营中飘荡,敌军又增兵了,jūn_duì战船越来越多。
马雄用舢板趁夜间偷越封锁线,陆师前锋沿北流江东岸南下,水陆并进了好几天。
贺虎臣只得分出水师营和1000陆军沿北流江设伏,迟滞敌军推进,剩下的人继续婴城固守。
马雄虽未能沿北流江长驱直入,却也成功逼迫藤县明军分兵,减弱了守军实力。这就是敌军手握主动权的好处了,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贺虎臣的监军佥事,前贺州知州费长统询问道,“贺总镇,廉州谢巡抚派人间道送来第三封信,命我们放弃藤县,撤回天门关。”
“知道了。”
“那我们何时撤退?”
“撤退,撤退。”贺虎臣仰天长叹,“再这么撤下去,大明朝还剩几个县……”
“贺总镇,我也不愿撤退,可郁林一带的楚军尚处于整顿阶段,保卫天门关需要我们的兵。”
贺虎臣烦躁地指着对岸,“马雄全镇都开来了,他还带着陈邦傅的降兵,有七八千人。我逆江而上怎么撤?”
“弃船走陆路。”
“兵宪,容我再考虑考虑。”
“我只等你一天,你继续无视军令,我带海南的部队先走。”
费长统有底气这么说,与其他明军不同,海南明军架构完整,指挥体系通畅,有钦廉巡抚谢元汴的命令在手,费长统这个广东按察佥事监军道可以解除贺虎臣的指挥权。
贺虎臣看着监军的背影,长叹一声。
1年前,贺州镇撤至北流江,张时杰率主力回海南,谢元汴去廉州做了巡抚。在藤县留下一个海南营、一个水师营、炮兵和支援部队共1500兵。
守军指挥官是总兵贺虎臣与监军费长统。贺虎臣近来又收编了一些明军散兵游勇,驻军最多时达2800人。
平南王尚可喜的部队尾随贺州镇攻占梧州,至此停下脚步,未再进军广西。定南王藩下左翼都统马雄的部队绕过朱旻如守御的平乐府,接手梧州防务,随后逆西江而上,与浔州叛将陈邦傅会师。
永历中央朝廷只剩下浔州以西,昆仑关以南,以南宁府为主的一片狭小土地和上游以土司为主的左右江道。在这片大明朝最后的国土上,桂军、御滇营和禁卫军残部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奋战长达一年之久。
贺虎臣在藤县也守了一年,坚强的守军屏护住北流江,挡住鞑军的大队。
北流江上曾有数以十万计的难民船队,如今已经空空荡荡。那些用未干燥的木头紧急打造的江船堆在北流县,几把火后全烧了。
如果只看守御藤县掩护移民的任务,贺虎臣已经完成,可他不愿意撤退。
贺虎臣在藤县每多守一天,就能多牵制一些马雄的部队,减弱南宁明中央军的压力。南宁有血脉无可质疑的永历天子,那是明军最后的精神寄托,而贺虎臣是一位忠诚的明军将领。
随着平乐府失守,朱旻如殉国,孔有德打通桂江主要航运,大队增援开抵南宁战场。最后的明朝官军终于撑不住了,线得安占领南宁,皇帝再无尺土一民,只能西走云南。
定南王藩下左翼都统马雄水陆并进,自梧州开抵北流江口,兵力是贺虎臣数倍。贺虎臣向后方求援,可海南在高州雷州与耿继茂打得昏天黑地,实在无力支援水程远达四五百公里的藤县。
皇帝离开广西,贺虎臣守藤县的第二个理由也不存在了。兵力火力全是劣势,大家都知道,贺虎臣还守在藤县的原因,是他不情愿再放弃国土。
费长统话说得狠,只给贺虎臣一天,但时间到了并未做出过分的举动。
马雄的战船开抵藤县以西,鞑兵登陆,伐木扎营设寨。
贺虎臣趁敌立足未稳,率600兵,携带轻佛朗机出城,大败鞑军,火焚十余艘战船。
明军赢了一阵。
可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马雄的兵力已足够展开包围作战。贺虎臣再不撤,他就走不掉了。藤县防御工事不比化州坚固,城内粮草弹药也不足以长期坚守,一旦被敌军包围,前景很不妙。
贺虎臣无奈之下,只得同意撤退。
马雄在藤县上游东岸修筑数座炮垒,也潜伏了一部分舢板,如沿水陆撤退,贺虎臣的老部队登州、吴淞水师黄埔江得胜港大败又将上演。
贺虎臣凿沉剩下的江船,毁坏大炮,趁夜放弃藤县城,钻进北流江西岸的群山中。部队只有青壮士兵,老弱家眷都已撤完,动作迅速,当夜便与敌军脱离接触。
……
北海港,钦廉巡抚衙门,地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