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很稳固。”
东溪防线约1公里长,河道两岸有沿河道路,行道树全被砍掉,敌军渡河必然会暴露在守军视野中,偷袭可能性不大。这会进城的鞑靼人是近似裸体的轻步兵,连佛朗机都没有,东溪防线虽然简陋,也不是轻步兵散步能攻克的,暂时不必太担心。
守序躺下继续睡,“谨守阵地,今夜有张鹏飞值班,没大事不用叫醒我。”
一夜再无事,第一天很快过去了。
守序起床,防线与昨天相比变化不大,夜间炮击效果不好,对面的红缨白帽明显增多了。
白天鞑靼人继续攻城,与昨天相比,最大的区别是有平、靖二藩的藩下兵丁投入战斗。这很好理解,一味使用绿营当炮灰,非惹出兵变不可。尚可喜耿继茂还没有真鞑的威慑力。
为保证火力持续性,留出炮管冷却时间。每次最多只有3门炮向缺口射击,其他炮组休息等待。8门加农炮有2000多发弹药,火力充足。
城墙上爆发了更激烈的战斗,鞑靼人强攻突破口两肩。城墙上的垛口女墙被炮弹砸的粉碎,羽凤麒用沙袋修补缺口,依旧坚持在城墙上。
守序观察了一会,明军看上去还能坚持。他现在更关心旧城居民撤离进度,叫来广州知府沈耀辰。知府字君房,浙江嘉兴人,在广州也不过一流落他乡的苦命人。
“撤了多少人?”
“一万多。”
“为什么这么慢?”
“旧城官吏的家资行李太多。”
守序怒气上涌,手指东城墙,“城上的士兵在用血肉之驱抵挡鞑靼人的炮弹,你们还在城里磨磨蹭蹭。”
知府显得很委屈,“旧城居民有很多官兵家属,他们携带很多家产,我总不能用强。”
守序向后拉开望远镜,有几处十字路口能看到撤退的人群,扁担行李堆了一地。
“你告诉那些人。他们这么干所有人都走不了。只许携带随身包裹,禁止带家具古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知府欲言又止,似是满肚苦水。
“沈知府,我知道你难,大家都难,只能想办法克服。”
沈耀辰紧咬牙关,深施一礼去了。
他以副贡升至广州知府,全靠在三水当知县时擒斩海盗的军功起家,当然也不是普通的腐儒。这得感谢崇祯,崇祯在位期间大刀阔斧改革,辞退很多进士出身的官员,大力提拔年富力强,没有太多酸气的举人贡生,将官场换了一遍血。正是这些能干的官员提高行政效率,让崇祯朝税收高达万历年全盛期的两至三倍,什么崇祯重用东林党导致税收下降是不存在的。因明朝很快灭亡,崇祯改革这个堪比王莽革新的历史名词被人遗忘。
既然不能用强,那就只能跪求。沈耀辰沿承宣街一路哀求过去,也许是鞑靼人越来越凌厉的炮击让居民清醒过来,撤离速度加快了很多。
守序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战场上。
进城的鞑靼兵越来越多,他们占据东溪对岸的几座大建筑,架起火器与明军对射。敌军没有加农炮,也没有佛朗机,只有射程几十米的虎蹲炮。明军以佛朗机还击,加农炮继续炮击缺口。
东溪两岸看似打得硝烟弥漫,实际都没什么杀伤力。但鞑靼人的射击还是起到一些干扰作用,腾起的硝烟遮挡了视线,降低射击效率。
到傍晚时,小北门城楼燃起冲天大火。城西增援过来的明军实力较弱,在鞑靼人两面夹击下,他们终于守不住半残的小北门城楼,退向镇海楼。
夜色中,一位明将铁甲戎装,手持长戈率几个兵断后。火光中的身影是如此显眼,以致城下所有人都默默看着他。
蜂拥而上的红缨白帽终究淹没了断后的军官,守序沉默半饷,问起身边的范承恩。
“那是谁?”
“营兵都司罗定材。”
“告诉他妻子,绝不要殉葬,养大孩子。”
“我这就派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为国殉葬的军官往往也会有为夫殉葬的妻子,守序想尽力避免发生更多这种惨剧。
北城墙明军主力退向镇海楼,小北门失守,鞑靼人获得进城大道。城门洞被条石填塞,鞑靼人清理得花一点时间,至少今晚,守序还可以安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