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台北全体人民:
春节快乐。
大陆正经历一场千年来最大的浩劫。在中国东南沿海的这座小小岛屿上,你们可以忘却战争带来的痛苦,与亲人们一起享受着也许艰苦,却很祥和的节日。
使国家为人民所珍爱,为外国所尊敬,为敌人所惧怕,这是我在接受最高官职时所承担的职责。
如果法律、当局的法令,始终是秩序、正义、节制精神的标志,那么国家就将为人民所珍爱。没有秩序,行政不过是一片混乱;谈不上财政,谈不上信贷;私人的财富同国家的财富一起崩溃。
你们来自天南海北,命运将我们所有人联系到一起。誓言以剑守卫国家的秩序。
请你们与我一起建设这个国家,将它变成更加美丽、富足,这也会让你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守序于基隆
1646年2月
全文印发至村社级,并全军。
华人都要过年,守序也获得一个假期。
天气并不好,基隆的雨几乎每日不停,外间空气潮湿而寒冷。
火盆在壁炉中燃烧,带来一室温暖。惠湘和朋友们在厨房忙着做年夜饭,袅袅炊烟升起,淡淡的温馨让守序找到一丝家的感觉。
守序与甘惟简对坐,餐前小酌几杯。
“甘师傅,我上次给你的曲子谱好了吗?”
“老奴……”
守序微微皱眉,“甘师傅,说过几次了,这里不是贵国的宫廷,你也不再是任何人的奴婢。”
甘惟简略有些慌乱,自南京开始,他已习惯了为守序服务。守序不想沾染上明朝宫廷中那种腐朽的死气,与甘惟简熟悉的风格迥异。甘惟简是个从小在紫禁城中长大的宦官,真正在内心中适应身份的转变对他来说需要不短的时间。
不过甘惟简既然能够在中国最险恶的政治环境中幸存,并且成为高级宦官,调整表面情绪的本事自然也是不差的。他很快拿出了最近的工作成果,曲谱。
胡伟立,卢国沾,顾嘉辉,黄霑的名曲,每首都有减字谱和五线谱两个版本。甘惟简走到筝架前,试弹了一遍。守序很满意,在金城时他也曾让欧洲的乐师试着谱曲弹奏,味道总是不对。中国的名曲,还是交给中国的音乐师傅处理效果更好。
大部分曲谱是节奏激昂,只有少数几首例外。比如顾嘉辉的《书剑恩仇录》曲子太和缓,守序不是太喜欢,歌词倒是很适合现在用。
琴声惊动了女人们,李湘真和赵雪华从厨房出来。赵雪华拿起筝架前的一张曲谱,手指轻轻打着拍子。
甘惟简见此,让出了筝架。赵雪华轻试琴弦。房中回荡起悠扬的乐声,舒缓的节奏中,带着悲凉的味道。
惠湘与顿少文也进来了。除了惠湘,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多层次的音乐。古筝强大的表现力在此刻展露无遗,赵雪华的演奏带上了情绪。女人更容易被音乐感染,一曲奏罢,脸上不由带上了哀伤的表情。
李湘真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守序暗叹,赵雪华怎么就挑了一首《焚心似火》。
湘真几人沉默地品味了一会,赵雪华问起甘惟简,“这是甘师傅新谱的曲子吗?风格似妾所从未见。”
甘惟简摇摇头,“曲调都是大人告诉我的,甘某只是把谱子写出来。”
守序见女人们看过来,担心她们误会,解释道:“我只是恰好知道这些曲子。”
顿少文微笑着推开赵雪华,她以一首胡伟立的《市集》略略驱散了空气中的沉重。欢快的音乐声中,似有一幅清明上河图般繁荣的市井图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惠湘招呼众人坐下吃饭。守序这里没什么规矩,吃饭时随便说话。所有人都喝了些酒,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席间,李湘真大着胆子问,“你准备拿我们怎么办?分给你的士兵么?”
其他人也放下了酒杯,望向守序,看来她们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我当然欢迎你们嫁给我的士兵。”
女人们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
守序笑了笑,“只要你们自愿。”
女人们听到自愿二字,便如同吃到定心丸,笑容又出现在她们脸上。
“台北不养闲人,即便是女人也得出来工作。”守序继续道,“我打算开办一些学校,招收移民的孩子读书。现在还缺一些老师,你们回去告诉朋友们,欢迎她们到学校里教书。待遇也许不会太高,但足以让她们自食其力。”
小学老师的要求不用太高,秦淮的女人们都能讲流利的明朝官话,只是教认字和简单的计算,她们可以胜任。为了激励她们的积极性,守序与梅登商量制定了一个职称体系。当然不光是教师有职称体系,包括工匠和会计师等在内,从初级开始有六个等级要爬。最高级的职称,待遇超过了县长。
对于学校使用的文字,守序态度取了折衷的方案。师范和军校等免费学校使用简体字,想学习繁体字的人可以花钱去私立学校。
守序不指望所有的名姬们都选择去做清苦的老师,如果有人想重操旧业,台北也需要。甚至人选都找好了。在保国公府俘虏的寇白门,也许是因为与惠湘等人多少有些认识的关系,不甘寂寞的寇白门几次找到守序要求发还财产。这不可能,寇白门便退而求其次。正好梅登有在淡水和台北各开一处高级会所的想法,守序便把台北会所的经营权交给了寇白门。社会上同样少不了某个特殊阶层的存在,于工作于她们本人,这是共赢。
守序与梅登不能坐视女人闲在家里,无论以什么方式,为国家贡献劳动力同样也是女人的责任。
因为流亡士子很多,台湾现在的识字率超过了大陆的平均水平。但识字的人从来不嫌多,台北有太多需要识字,会计算的岗位。光是台北府的统计中心就雇佣了数十位珠算能力尚佳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不止学校,政府和医院也会招募一些女人,很多岗位,女人比男人更合适。
为了避免引起社会上的波动,台北没有禁止纳妾,但纳妾要给政府缴纳一笔不菲的税金。具备这种财力的人并不多。
jūn_duì的待遇在台北是中上的阶层,美女有趋钱性,守序不担心jūn_rén会找不到老婆,在台湾暂时没有必要作出什么强迫军婚的成文政策。
守序要改变一些东西,女人是必须面对的一环。台北已立法禁止缠足,这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文化。
晚明社会是个很怪异的文化。既堕落颓废,又有着令人兴奋的灿烂,犹如回光返照的最后时刻。
秦淮名姬在严谨古老的传统文化中绽放出明丽动人的花朵,女人们在明末的乱世中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守序见过的南京城,就像一幅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末世行乐图。所有人都预见到大限将至,自知不免,于家于国都无力申报,只好在国势危殆,前途渺茫之际,放浪于江湖之间,醉生梦死。
士人的末世狂欢总也不能离开女人的点缀,正所谓美人名士,相得益彰。秦淮河上聪明绝顶的名姬们与放浪形骸的士人一起,成为历史上一道美丽哀艳的风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秦淮总是引领时代风气之先的,守序眼前这几位美丽妖娆的女人社会地位不高,但她们不仅善于轻歌曼舞,红牙拍案,同样也是通文墨,能诗善画的女性知识分子。
在思想意识方面,更是超出一般的良家女子甚多。如果在歌舞升平的年代,本来不需要这些女人去考虑政治气节问题,但在这个国家兴亡的时刻,很多秦淮河的女人选择了慷慨赴义。
天崩地解,斯文扫地,当民族矛盾处于紧要关头时,当自诩中流砥柱的男人们公然出卖道德人格之时,恰恰是这些女人为历史的残酷留下片刻的宁静、温馨,与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