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在大同江口西偏南1个多罗经点,直航登州意味着要在黄海频繁戗风,航程不长,这对南海号不是太大问题。可守序承诺要把这些明军带回家,即便建州的船用料扎实,守序也很担心明军会不会把舵丢了。
守序决定在黄海先不戗风,航线取辽船能够承受的最大侧风角度航行,右舷近迎风,贴住风向7个罗经点。守序测算过,这样航行如果不出意外大概能抵达威海卫附近,但戎克船普遍存在航行侧飘位移大的问题,西北风下,这意味着船队会被推向外海。守序同时做好了抵达江苏的预案,不过那也是回国了,比待在朝鲜挨冻强。
得益于精心照料,南海号大副罗纳德恢复的很好,但还无法立即投入工作。守序只能像做船长时一样,与南海号航海长和两个舰队小参谋一起带班航行,而且他主动选了带凌晨的狗班。
一路上大浪不断,夜晚更是寒风刺骨。守序穿上最厚的皮衣,外罩一件狐皮毛领的斗篷。伫立在甲板上,守序欣慰地看到这些常年在辽海大浪中搏击的明军水师都有很高的航行技能,在明朝晚期,南方各省的水师实际都处于荒废状态,只有郑芝龙的人船具备出战能力。而北方登州水师天津水师明显比南方水师强得多,他们身处前线,明军历次大战都少不了水师的支援。
谨慎地绕过大同江口的岛屿,后面的航程无须担心会有礁石,船队放开了航速。大同江口与山东半岛直线距离只有160海里左右,船队的航速有3到4节,3天后的白天,守序看见了山东半岛。明军的战船上都是一阵欢呼,看见山东半岛就意味着离家不远了。
南海号上有明军提供的导航水手,守序又仔细对比了航道标,最终确认眼前是山东半岛成山头附近,再向东偏一点,就真的只能去江苏了。
山东半岛在望,船队向西开始戗风航行,不停做之字运动。南海号和明军们的人手还比较充裕,可当他们花了5天时间才抵达威海卫时,所有的水手都快累瘫了,不得已之下,只能全部驶进威海,躲进刘公岛背后的锚地以避风避浪。
会师总是让人高兴的。守序走前只给梅尔维尔号留下了50名船员,这些天他们在威海卫附近捕到4头鲸鱼。之后风浪变大,梅尔维尔号干脆停止了捕鲸,在刘公岛搭建营地。
威海卫的海湾内有一些锚泊躲风的商船,可能他们其中也不乏游走在海商与海盗边缘的人物,但梅尔维尔号毕竟是一艘红夷夹板船,依然拥有4门自卫的4磅炮和4门回旋炮,因此锚泊期间也没有人上来找麻烦。
南海号从台北出发,中间除了在庙岛短暂停留过几天,一直处于航行状态,抵达威海之前的戗风航行消耗更大。守序决定在刘公岛休整一段时间。
王宗云等人向守序辞行:“国主大人,将士们都想尽快回到登州,我们也需要向部院大人复命。我等商议过了,决定走陆路回去。”
守序:“威海距离登州有300多里,你们确定没问题?”
陈之俊道:“谢国主关心,我们是登州兵,不是客军,没问题的。”
梁鹤翔道:“我们有部院大人的手令,回师途中可以在卫所里休息,也就七八日的功夫就回去了。”
守序点点头,“好,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金士英也向守序告辞,与王宗云一起赶赴登州,他需要尽快恢复在明朝的身份,并且拿到军职。临走前他把从辽东带回来的人交给守序照顾。
跟随他回国的有500多人,在劫掠李朝的战斗中,这些人都分到了银子,因此其中的200多人在抵达威海后就提出要回家。这是应该的,为了保证他们能有充足的路费,金士英不仅把属于自己的那份白银也给了他们,并且向三个明军千户借了500两银子。王宗云等人没有考虑就答应了借钱。金士英是忠烈之后,此战又立下大功,眼瞅着就是朝廷要重用的人物。
剩下的300人无家可归,暂时只能寄居在刘公岛。好在曾樱做生意很守信,岛上按时运到了9000石粮食,不愁吃的,守序自然也答应下来。
与谈好的价格相比,少了1000石,守序找来梅尔维尔号的大副雅克.罗西利,“粮食为什么会少了?”
“阁下,运粮食的中国人说这叫‘漂没’”,雅克.罗西利模仿着汉语,“他们还说,因为登州离威海比较近,所以‘漂没’的比例很小。”
好吧,潜规则。
接下来的几天,索性也无事,守序便在岛上搭建一些临时居住的木屋,让士兵们可以上岸休息。金士英留下的人正好提供了劳动力。威海是不冻港,刘公岛海域的气温相对较高,有淡水,岛北面是海拔150多米的山峰,遮挡了寒风。岛南面地势比较平缓,守序把营地设在这里。岛上树木茂密,不需要登陆采集木料,守序只派了些人购买木匠工具和铁钉。
驻扎在刘公岛,守序有了空闲时间,他开始整理提交给元老院的,关于此次远征的述职报告。报告中的台湾部分,由梅登负责,北上辽海这部分只能守序自己操刀了。
与明朝官员交往,掳掠李朝,都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矛盾的焦点集中在大东沟之战上,与建州的交战代价高昂,收获却很小。
在大航海时代,欧洲出发的冒险家在与各地的交往中,第一次接触往往都是战争。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国人,与明朝的交往均以战争开始。战争会让双方对彼此的力量和底限有清晰的认识,为以后的往来打下基础。
战争体现出来的是力量投送,与兵力物资成正比,与距离成反比。这点无论陆战海战道理一样。新兴政权,往往都会有一种向外扩张的欲望和惯性。扩张的边界就是能够投送的军事力量与敌军实力的平衡点。这条边界很难在战前准确判断出来,只有一次错误导致的代价,才会让扩张的一方明白到了极限。
守序在报告中这么写,也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他在报告中承认了自己判断有误。大东沟之战证明金城现在没有力量在北中国显示军事存在。
但这条边界的极限在哪里,守序依然没有找到。或许在长江,或许在更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