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荷兰总督已经准备了一辆敞篷的四轮轻便马车,陈守序和梅登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总督的属下就坐在陈守序对面。
库拉索岛的气温常年都维持在20多度,年均降雨量与内蒙古的包头差不多,干旱少雨。
荷兰人的城镇建设,规划都很整洁。从港口镇到纳沙堡的路边种植了行道树,时近晚春,气候宜人。马车动起来后,微风扑面,这与海上行船海风吹拂的感觉又相当不同,令人十分舒适。
马蹄敲打在碎石路面上,声音细碎而又清脆。
陈守序是第一次乘坐马车,仔细体会了一下,“马车接近满载,马的步态还是很平稳啊。”
梅登说道,“西班牙的马确实好,现在欧洲好的乘用马基本都带有西班牙马的血统。”
拉车的是两匹栗色的加利青诺马,和美洲大陆上的其它马种一样,这种马也是来自西班牙本土。与高大健壮的安达卢西亚马不同,加利青诺马是一种多用途的小型马,血统上可以追溯到加利西亚的索雷亚马。
加利青诺马身体结构较轻,背部比较窄,但头颈的线条却很优美,身体也非常结实。这种马很适合在西印度群岛上使用,西班牙人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上有几座大型的养马场,荷兰人也引进了一些,养殖在库拉索西边不远的阿鲁巴岛。
贵族没有不喜欢马的,梅登也不例外,他用带着欣赏的语气说道,“与其说西班牙人依靠火炮,不如说他们用板甲和战马征服了新大陆。西班牙人的重骑兵对印第安人来说是无敌的。”
陈守序点点头,心说还有天花和疟原虫。
纳沙堡建在威廉斯塔德港外的高地上,荷兰国旗和西印度公司的旗帜在棱堡顶上迎风飘扬,宣示着领土的主权。
山丘并不高,但是这种海面与山丘、棱堡、旗帜展示出来的相对落差,给陈守序的感觉却有点像中国古典建筑中的“台”,给人带来严肃与仪式感。
纳沙堡是一座有着完整结构的中型棱堡,共有三层。环绕城堡,挖有一道壕沟。
第一层开有一前一后两座堡门,堡门都有半月堡防护。四角上有各有一座凸角堡。
在第一层的平台上是第二座棱堡,同样有四个凸角堡。
梅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细细观察这座城堡,从外面直接能数出来的就有50余座轻重火炮,“虽然与欧陆上的大型棱堡无法比较,也没有三角堡、凹面堡,但在新大陆称得上固若金汤。”
“你在欧洲攻打过棱堡吗?”
“我参与过,那真是不堪回首的记忆。攻打棱堡这种经验,旅长霍尔雷恩比较多吧。”
在17世纪,攻击棱堡的都是惨烈的血战。
“不过棱堡虽然不好打,却也很难修啊。荷兰人占领库拉索才短短六年,这么快就能修起纳沙堡,我怀疑他们有些建材还得从欧洲运来。”
陈守序有些吃惊,开玩笑吗,“从欧洲运石头?”
梅登感叹着,“这里的石头倒未必需要从欧洲运,我看这岛屿上也不产花岗岩,他们也可能是从巴西运的。但粘合剂之类的东西就不好说了。倒是160年前,葡萄牙人用了几周的时间就在几内亚湾修建起了圣乔治达米纳堡,每一块石头都是在里斯本切削好,用卡拉克大帆船拉到非洲。真是个奇迹。”
亚历山大六世用教皇子午线把世界分给了西班牙和葡萄牙。
如果把欧洲视为一艘船,从15世纪开始,葡萄牙从欧洲的船首圣文森特角开始修建棱堡。
黎凡特、加那利、佛得角、几内亚、桑给巴尔、亚丁、科钦、马斯喀特、霍尔木兹、第乌、卡利卡特、果阿、锡兰、马六甲,直至这条航线尽头的东方港口,澳门!
如同中国的万里长城,葡萄牙人修建了一条两万海里的棱堡线。占据了航线上最好的港口,最好的贸易集散地,控制了航海地标,控制了地球上最重要的几条海峡。
这才是大航海背后的真实面目,海上的文章,陆地做。
大航海时代的扩张不是依靠什么文人意yín的“海洋思维”,也不是依靠某些人在地图上划的几条线,更不能依靠某些小说写的那样在福建造几条连舵装哪都不知道的破船。
那是欧洲殖民帝国一块块砖,一门门炮地运到非洲、亚洲打造出来的领土,就像天朝伟大强盛的秦汉时代修建万里长城。不修长城,靠嘴炮扩张吗?没有城堡,就像某个朝代一样就算打了胜仗也是地图开疆,根本站不住脚,很短时间就被各种蛮夷逆推回去。为了满足好大喜功与掩耳盗铃的君主家族只好在内地侨治失去的州县,在史书上动手脚,让不细看史料的人以为领土还在那个朝代的控制之下。
与之相反,就如今过了全盛期的葡萄牙,虽然被荷兰压制逐渐失去了东南亚的贸易主导权,但依托历代修建的城堡,葡萄牙还是大体能控制印度洋沿海航线。
和梅登聊着历史,陈守序想起了很多东西,五味杂陈。
马车到了半月堡前,梅登和陈守序下了车,走进城堡。城堡的第一层很多重要地方都是实心构造,房间多用于存放粮食和弹药,城堡的监狱也在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