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到李浩的窘状,似乎也意识自己的话有点过头了,赶忙岔开话题:“诗狂,两年未见,你长高了,今年应该二十了吧。”
李浩低头拱手:“回陛下,微臣今年刚好弱冠之年。”
“一眨眼,你都二十岁了。”李世民起身走下宝座,踱至李浩身前,唏嘘叹道,“朕依稀记得,你第一次见朕的时候,才十四岁,那时候的你……看上去便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李浩没有说话,李世民负手踱步,继续道:“当时在太极殿上,你还放了一个屁,很响的屁,大唐立国以来,从来没人敢在太极殿上放屁,便是朕,有屁也得憋着。”
李浩闻言故作惶恐之色,颔首道:“微臣罪该万死。”
“你若该死,那天底下还有几人配活着。”李世民笑呵呵道,“你那个屁放得好啊,放得相当好……”
李浩眉毛抽了抽,这话听着像骂人。
李世民双眉轻舞,悠悠道:“当时朕与魏征于廷上对叱,互不相让,正是你的一个屁,缓和了气氛,化解了朕和魏征的矛盾。”
“微臣惶恐。”他口中说着惶恐,心中却冷哼,“对叱?呵呵,你真含蓄,你们那是撕逼,是互相伤害好不好。”
“不必惶恐。”李世民心情很不错,伸手轻轻拍了拍李浩的肩膀,道,“诗狂,你很好。”
李浩听得一头雾水,只能拱手道:“多谢陛下谬赞。”
“这哪里是什么谬赞。”李世民挑眉道,“率四千之众,力抗高昌和西突厥的七万大军,放眼天下,有几人能够做到?”
李浩肃然道:“此乃运气使然,加上庭州军民万众一心。”
“好一个万众一心。”李世民长声叹道,“诗狂啊,天幸你生在了大唐,成了朕的爱卿,倘若你生在吐蕃,朕只怕会很头疼。”
“陛下放心。”李浩肃然道,“微臣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魂。”
“你果然长大了。”李世民若有深意地望着李浩,“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混账少年了。”
李浩闻言一凛,犹豫了片刻,缓缓道:“陛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微臣依旧还是以前的那个惫懒贪财的混账,只不过,现在不是少年了。”
李世民闻言愣了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连点李浩:“你啊你……好好的英雄少年不做,为何非要做混账。”
李浩干笑道:“陛下,没有人生来便是英雄,也没有人生来便是混账,微臣虽然胸有一腔热血,性子却是懒散,倘若大唐需要微臣,微臣自然挥洒热血挺身而上,面对强敌胡虏,寸土必争,但若大唐疆土稳固,百姓安居,那么微臣只想做一个胸无大志的富家翁,过着自己的逍遥日子。”
李浩闻言久久无语,他完全可以听得出来,这是李浩的真心话,然而却是一碗毒鸡汤,一点都不励志,这哪是一个刚刚立下不世奇功的英雄男儿该说的话,预想中的豪情万丈和热血气概统统没有,只有这一碗毒鸡汤。
“你啊……”李世民无奈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摆手道,“不说这些了,陪朕喝两杯。”
他说罢用力拍了拍手,殿外许廉忽然高呼:“传菜!上酒!”
两队宫娥踩着碎步袅袅行了进来,前面的两人抬着一张小案,第二人手中捧着软垫,第三人手中捧着酒壶,第四人则端着一大盆红烧肉,第五人,第六人……
从第四人开始,后面的宫娥每人都端着膳食珍馐,她们进来后设下小案和坐垫,摆上酒食,一半放在李世民的御案上,一半放在小案上。
李世民回到御案后坐下,摊手道:“诗狂,入座吧。”
“谢陛下。”李浩谢礼入座。
李浩刚坐下,李世民便倒了一杯酒,缓缓吟道:“西风烈!把酒青天,望千重云外,应是浩然明月。夜霜寒!笑叹古今,守万里疆者,当属戍边儿郎。”
他吟完之后笑看李浩,道:“诗狂,这首《西风烈》深沉厚重,气势雄浑而又苍凉,朕初闻之时,便觉肃杀之气甚重,胜千军万马,给朕说说,作此诗时,是何种境况。”
李浩颔首道:“回陛下,当时逆贼曹田派人劫走隆昌粮铺李掌柜唯一的小儿子,送至北方两百多里外的魔鬼城马贼窝里,以此来要挟李掌柜关门歇业,不售米粮,想要在城中制造恐慌,以此来压制微臣,微臣派二十八部曲奔袭数百里前去马贼巢穴搭救人质,心中担忧他们安危,于北城墙之上眺望北方,等他们归来,其时,西风正烈,微臣随口便吟出了这首诗,其实,这对微臣来说,不只是一首诗,也是微臣当时的心境。”
“嗯。”李世民点头,“心境既是意境,此诗格律工整而又新奇,朕尤喜最后那句‘笑叹古今,守万里疆者,当属戍边儿郎’,仅为此句,当浮一白!”他说罢端起酒杯,仰头饮下。
李浩见状也喝了一杯,还好,不是烈酒。
李世民刚搁下酒杯,便又斟了一杯,手按龙案,再次吟道:“塞外孤城军临鼓,十万胡马尘与土。东风吹醒英雄梦,三千儿郎可破虏。李诗狂,你不愧是李诗狂,要问当今之世,谁还能写出如此气魄的诗,除你李诗狂之外,还有何人?好一首《男儿志》!来!再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