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洪见他一直碎碎念,凑过来好奇地问:“小老爷,您念叨啥呢?”
“没啥。”李浩面无表情地回了句,然后道,“以后别叫我小老爷,要叫我少爷。”
“是!少爷。”
李浩转头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很好奇地问:“你叫杜洪?守在这里二十年了?”
“二十二年。”杜洪恭敬回答。
“二十二年啊。”李浩不禁感叹,“这破宅子有什么好守的。”
杜洪无奈叹道:“这宅子原本是很好的,只是年久失修,这才变成这样。”
李浩为他可惜:“二十二年啊,全都献给了这破宅子,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二年。”
杜洪被他一言触动心事,神情转哀:“老仆身在奴籍,无处可去,能有这么个地方安身,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李浩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二十二年前大唐还未立国,不禁问:“这宅子是前隋时候留下的?”
杜洪颔首:“是的,原主人姓丁,是上河村的第一大户,整个上河村的村民都是他的佃农和庄户,主人丁勉在长安和蓝田城里还有十几家绸缎庄,这宅子只是其中的一处产业,老奴二十八岁的时候逃荒至此,差点饿死,幸被原主人看中,招入府中做了马夫,这才保住性命,没想到才过两年,炀帝听说丁家有个女儿丁蔻生得很美,就命丁蔻入宫,丁蔻早已心有所属,不愿入宫,百般逼迫之下,悬梁自缢而亡,炀帝大怒,将丁家老小全部拿入狱中,发配各地,府中仆役也纷纷逃散,老奴无亲无故,无处可去,又想到老主人的恩情,便留在了这里看守宅子,没想到这一过,就是二十二年。”
李浩听完不禁唏嘘,这杜洪还是很忠义的,同时,他心中暗忖:“想要在大唐混得好,必然要有人肯为自己做事,不可能事必躬亲,而自己秘密太多,手下的人必须忠心可靠,眼前的杜洪便是个不错人选,虽然他年纪有点大了,不过这年纪刚好能够做管家。”
一念至此,他伸手拍了拍杜洪的肩膀,缓缓道:“这些年你辛苦了,有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现在我来了,你解脱了,以后你就做我的管家吧,好好打理这个宅子。”
“管……管家!”杜洪闻言激动得浑身发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管家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必须是家主的心腹之人才能胜任,而且,身在奴籍的人一般没有当管家的可能,只能做仆役,李浩让他做管家,绝对是格外的提拔了。
“老奴愿为少爷效犬马之劳。”杜洪激动得老泪纵横,就准备给李浩跪下磕头。
李浩一把将他托住,嬉皮笑脸地说:“别跪呀,跪着聊天多不舒服,你还会用成语?念过书?”
杜洪老脸一红:“小的时候念过两年,唉,那时候太贪玩了,由着性子来,最后爹娘也知道老奴不是读书的料,便没让老奴读了。”
李浩笑着摆手:“没事,你做的对,年轻就该任性,美好的童年才是最重要的。”
“老奴离开学堂后就回家跟爹种地了。”
李浩忽然感觉这杜老头很喜欢呛自己,之前自己说“这个宅子是人住的地方吗”,他就从宅子里出来了,现在自己说童年最重要,他就说自己的童年只有书本和种田,闹哪样,会不会聊天!
杜洪见李浩忽然尴尬地对着天空欣赏个不停,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赔罪:“对不住,少爷,老奴不大会说话,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李浩转头望着他,快速眨了一会儿眼睛:“要不你还是做马夫吧,其实管家这个职位不适合你。”
杜洪:……
李浩最终还是让杜洪做了管家,对于李浩来说,忠心是第一要素,能力不够,可以慢慢培养嘛。
杜洪住在西偏院的小屋里,旁边就是马厩,整个宅子也就这间小屋能住人了,李浩不得已,跟他一起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把那一千贯钱丢给杜洪,让他招人来修葺房屋,起码要让宅子能住人嘛,还很装逼地说了一句:“不差钱!”
杜洪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再次激动得老泪纵横,信誓旦旦要为李浩效死,李浩拍了拍他肩膀说:“我只要你活着,好好帮我做事,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以后咱们还会有更多更多的钱,放心,不差钱!”
他说完就离开了,骑着驴蛋回南陀山,自从带驴蛋下山配种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天了,加上回去的路,那就是一个月,师父一定很想念自己,李浩是这样想的。
李浩回到静云观的时候,正是中午,至元真人和裴渺正在院中吃饭,李浩躲在门外惊讶地看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说裴渺和至元真人受自己影响,养成了吃午饭的好习惯,然而他可从来没见至元真人来前院吃过饭,唐朝人吃饭跟现代人不同,现代人吃饭是一家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大家其热融融地吃饭,而唐朝人吃饭不用桌子,是用案几,而且是每人一个案几,分开吃,裴渺受自己传染,已经养成了用桌子吃饭的习惯,至元真人这老古板却一直不接受,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一个月,他竟然一改常态,跟裴渺凑到桌上吃饭了,这太让李浩吃惊了。
“裴渺,今天的蘑菇炒得不错。”至元真人明显心情不错,称赞裴渺菜做的好吃。
裴渺开心道:“那师父就多吃点,这都是师弟教我做的,若是师弟亲自下厨,一定更好吃。”
“别提那小混账。”至元真人没好气地说,“下山给驴配个种,居然跑去长安领赏了,这次他不带几千贯饭钱回来,瞧我不抽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