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一阵清脆的铜锣声打断了文曲县小县城的宁静,烈日炎炎的午后,人们正要寻一处阴凉地,在干燥的蝉鸣声中小憩片刻,这一阵铜锣声就打断了人们的美梦。
“真他奶奶的不让人清净”
“这又是干什么啊”
有挑夫在柳树底下的茶铺里抓起一壶凉茶就往嘴里灌,一边灌还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着,十里长街上的红袖香楼中也不时地深出一两只雪白的藕臂撑开阁窗,露出一张张宜春宜嗔的媚颜,有人还大胆地朝下娇俏的埋怨道:“官家哥哥,昨晚儿不是才从奴家这里过夜吗今个儿大中午的怎么又忍心打扰人家睡觉啊”
满嘴大黄牙还缺了一口门牙的一个敲锣衙役带着三分沉迷,六分不正经和一分不怀好意的语气仰头回道:“我的小美人儿,今个儿可是有大事你听锣声就知道了”
“听锣声”
旁边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放下手中的论语,走到门口扶着大门仔细地听了起来。
铛铛铛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声”
“嘶”
一直在自己的学生们面前强调君子,当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夫子脸色一白,嘴里喃喃地道:“七声七声怎么能是七声呢”
一直对这位印象中彬彬有礼,温文儒雅的年轻夫子有好感的窑姐儿看到夫子的样子也是心里一紧,顾不得衣衫不整,探出身子急切地问道:“柳先生,这是怎么了这个锣声有什么不对吗”
夫子抬头望了一眼,脸色一红,带着一丝急迫和满满的教训语气道:“成何体统你这是成何体统还不赶紧穿上衣服”
窑姐儿妩媚地一笑,从身边拿起一面薄纱披在了身上,好歹算是盖住了大部分外泄的春光。
“咳咳我问你,这锣声是有几响”夫子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抬头对着窑姐儿问道。
“七声啊怎么了”
“七声鼎钟鼓锣这是我大雍帝朝立朝上千年以来的四种礼器,皇族用鼎,王公用钟,士大夫用鼓,平民用锣不管是哪种礼器都分一至十二响,这十二响的意义各有不同。”夫子摆出一副教学生的样子和口吻耐心地解释道。
不过楼上的窑姐儿可没有那么好的性子听他讲学,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直奔主题问道:“那七声又代表什么呢”
夫子脸色一白,道:“七杀”
“七杀”
“也就是所谓的斩立决”
即便是文人,在说出斩立决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中也带着几分的杀气,吓得楼上的窑姐儿花容失色。
“要在咱们文曲县杀人吗”
“没错,按照大雍帝朝律例,鸣锣昭告,三日之后,午时三刻,行刑场,斩立决”
“天呀为什么要在咱们文曲县行刑啊”窑姐儿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看到窑姐儿将自己的胸口拍的啪啪响,夫子缩了缩脖子,狠狠地咽了咽口水道:“是啊按说这样的斩立决应该都是在郡城里执行的,咱们这个文曲县县小人薄,又没有命案发生,这个要被执行斩立决的死犯应该跟咱们文曲县没有关系啊,为什么要在文曲县行刑呢真是奇了怪了”
窑姐儿又往外探了探身子,朝着远去的衙役看了一眼,边看边向夫子问道:“柳先生,书上说执行斩立决不是得有刽子手吗我来这文曲县也有三年多的时间了,可没有听说咱们县有敢砍人头颅的刽子手。”
“刽子手”夫子一愣,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嘴里喃喃地道:“刽子手难道也是郡城里的刽子手来这里行刑文曲县有刽子手吗啊坏了”
脸色蓦然一变,夫子连搭理窑姐儿的意思都没有转身就往街角跑去,很难想象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子竟然跑得如此之快,如此迅速,窑姐儿一时愣住了,她第一次见这个自己有几分好感的夫子如此失态。
“难道是因为我的这一副样子吓到这个冤家了也是,他一个读书人又怎么看得上我这残花败柳之身呢”窑姐儿哀怨地看了一眼转过街角的身影,慢慢地放下了阁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