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守南雄府的结果,很可能会是陈凯与海寇的一个偏师汇合,就能直接将城池拿下来!”
分兵被各个击破的结果只能是无谓的损失,甚至很可能连时间都拖延不了多久。得到的答案是得不偿失,此间看过了军令,众将的心思当即便是一个大乱。
所幸,这时候粟养志凭借着久历战阵的经验已经缓过劲儿了,开始按照旧日的经验来布置撤军事宜。南雄镇中、左、右三营,赣州镇左营、南雄城守协以及刚刚赶到的南安镇右营,这六千大军的安危都要由粟养志一人负责。哪一支部队先行,哪一支部队殿后,这些都是有着学问的,需要妥善安排一应事务。
“大,大帅,那韶州镇……”
“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说来,粟养志与贾熊的关系向来不错,当初宜永贵和胡有升决定让贾熊出任重建的韶州镇总兵官的时候,也有考虑到这二将的交情的因素在。奈何,当下的局势变化实在太过迅猛,猛烈到了他们根本无法招架的程度。此间粟养志一字一句的道出了这话,心头的滴血声清晰可闻,但是对于众将而言,那个需要自求多福的又何止是韶州镇,他们又何尝不是。
撤退顺序的事情粟养志很快就确定了下来,这些jūn_duì说起来都是南赣地区的,而且不少武将都曾在一个锅里吃过饭。但是在南雄府,赣州镇和南安镇的部队就都是客军,他没办法保证客军在遭到明军进攻时会否率先崩溃,所以在他的安排中,那两个营的客军便要先行启程,越过梅岭,经南安府撤离。
到了南安府,南安镇的右营就可以归建了,便与他无关了。而赣州镇的左营虽说是一直在南雄府协守,但是撤过了梅岭,他也就不再负有直接责任。到了这时候,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带着本部兵马赶回赣州府城了。
这个过程无疑是需要时间的,粟养志在按部就班的准备着,与此同时,围困始兴县的明军那边,作为主帅的陈凯也收到了一份军情,加急的程度是切切实实的把信使累得从马上下来便直接昏死了过去的。而这份军情拿在手上,陈凯的笑意也更加浓重了几分。
“柯帅,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主帅的意志很快就在明军的部署中得到了体现,早已运抵的攻城炮队正式亮相,以那两门灵铳的副铳牵头,六十六门红夷炮在城外一字排开,炮弹便如同是狂风暴雨般横扫始兴县城的城垣。
要不一动不动,动起来就是这等力度,没等贾熊缓过神儿来,城头上的守军就在第一轮的洗礼中被打得一个哭爹喊娘。这时候,按道理是该把城墙上的守军调下去,直在上面留有观察哨的,贾熊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明军的火力凶猛程度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贾熊大抵是明悟了,连忙调整部署。接下来,伤亡上倒是缓解了不少,可是明军的炮击似乎也没有轻易结束的意思,就这么一直一直的轰击着城墙,墙砖粉碎、夯土开裂,细碎的砖石、粉末以着越来越快的速度在飞散、流逝,到了下午的时候,城墙顶端的走道上,观察哨们看着脚下的裂口在急剧蔓延,没等他们真的逃下城去,崩塌就率先将他们和城后的那些等候登城的清军、民夫们压在了砖石夯土之下。
“城破了!”
惊声尖叫,在城墙垮塌的震耳欲聋中渐渐清晰。是爆发出这样的惊恐的人们越来越多,分贝越来越大,更是垮塌的过程渐渐结束。直接被压在城下的自不得活,崩飞的砖石土块更是将更远的清军和民夫们打的头破血流。贾熊这时候早已经撤到了远处的一座楼上,居高临下的观察着城守的状况,刚刚的崩塌,他倒是哪怕一点儿皮肉伤也没有承受,可问题在于,城塌了,接下来肯定是明军扑城。看看街巷中清军的夺路而逃,他也很快就丧失了继续守卫下去的勇气。
城破,贾熊带着亲兵们夺路而逃。这时候,明军那边由于并非是放崩,砖石土块的飞溅以及城墙的垮塌方向对于他们来说都更加有利,早在炮队观测到大致迹象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城墙垮塌的一瞬间,大军便直接出击,无有半分犹豫。
城外的明军滚滚向前,很快就抵达到了豁口处。这里,已经没有了清军守御,有的只是痛苦的惨叫声,发自于街角、巷尾,更发自于那些砖石土块之下,有的清晰可见,有的则仅仅是依稀可闻罢了。
明军顾不得这些,直扑城内各处要点。首先自然还是打开城门,而当城门洞开,更多的明军一拥而入。到了这时候,就算是贾熊奋力死守,也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
北门打开,清军的溃兵夺路而逃。粟养志坐镇马市镇,这是贾熊乃至是整个韶州镇都知道的事情,以此来振奋士气,如今也成为了他们最后的一条生路。到了这时候,一如汀州镇弃城而走时的那般场面,有马的的总比没马的要更容易逃出战场。可是有一个问题很快就出现在了贾熊的面前,那就是明军对于他们能够轰塌城墙是早有预料的,而围三缺一的背后更是一支规模不匪的明军追兵对他们死咬不放,无论是对那些两条腿的步卒,还是对他们这些骑着四条腿的骑兵。
“大帅,后面追来的是李建捷,是李建捷!”
这个名字,从当年李成栋席卷广东开始就在他们的耳中有过出现。随后,李成栋败亡,这个名字一度消沉了一段时间,以至于他们都要渐渐的遗忘了的时候,伴随着陈凯的一次次反攻,又重新清晰了起来,甚至是越加的如雷贯耳。
对于旁的清军来说,或许还是不至于那么令人惊慌。可是对于南赣绿营而言,明军任何一支部队追来都不是没有半分活路的,哪怕是被马宝和郝尚久追上,他们也有商量的余地。可这李建捷是什么人,李成栋的干儿子,他的干爹就是被南赣清军追击而亡,淹死在了信丰河中。
这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
背后有这么个杀神催命,清军更是夺路而逃,不敢有半点儿迟疑。从始兴县城到马市镇,这两地之间不过二十几里地而已,这个距离,对于骑兵来说还好,但是步兵很快就跑不掉了,为后面的明军追击部队所擒获。而那贾熊,仗着策马奔驰,被擒获的命运尚未降临,可是屁股后面始终有明军的骑兵在追赶着,甚至背后的明军骑兵更是有意识的将逃亡其他方向的清军骑兵驱赶过来。
官道上,狂奔还在继续,两镇六个营的三千明军铁骑如同是围猎一般驱赶着清军溃兵。马市镇那里,粟养志很快也得到了消息,只是骑兵转瞬即至,一切来得实在太快了,快到了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连忙举兵应战。
赣州镇和南安镇的清军已经启程回援了,此间的南雄镇在镇子南面的官道上匆忙列阵。眼前,清军的骑兵仓皇而逃,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而在他们的身后,数倍的明军骑兵呈弧形展开,对清军的溃兵呈半包围的状态。
这样的阵势,粟养志当然明白明军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连忙给那支清军溃兵以旗语示意,勒令他们绕路而行。然而,比之他更早做出反应的却是统领着三千明军铁骑的战将李建捷,这个当年李成栋麾下最强的骑将更是以着行动来继续贯彻着他的意志。
“把口子收紧了,逼贾熊那厮去撞粟养志的长枪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