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七年八月,清廷方面照单全收了郑成功暗示的议和条件,并且以着最快的速度将敕谕送到了郑成功的案前。
对此,郑成功决定派舰队前往兴化、福州、福宁州等州府征收粮饷,用以恢复jūn_duì实力。不过,舰队前脚派了出去,后脚郑成功在接到一封书信后就连忙派人去追,经过了新一轮的布置后才重新启程。
九月初三,一支明军舰队在海坛岛稍作休整,随即便在隔海相望的福清县境内登陆。随后,这支明军也不去理会左近的镇东卫城,直接抵近到福清县城的城下,开始有恃无恐般的安营扎寨。
福清县是福州府最南部的县城,位于龙江之畔,距离西南的兴化府与东面的大海都不算远。甚至,包括明军稍作休整的海坛岛,其实际上在明时也是隶属于福清县的,不过这年头儿明军的水师强盛,清廷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就只能放任着海坛岛在不远的地方持续性的保持着对县城的威胁。
这座县城设县很早,但此后的这七百多年里却始终是如内浙江的义乌那般只有城门,没有城墙。直到明嘉靖年间,倭寇肆虐,为保全此一方百姓安全,明廷方在此修建城墙。不过一如东南沿海地区在这期间修建的其他城池,在军事防御上都还是下了功夫的。
明军抵达城下,守城的绿营战战兢兢的望着远处的营寨和抵近城下的明军,本县的知县大老爷在得到了消息后则连忙将动员民夫的事情交给了佐贰官和典吏们,而他则担负起了更大的责任,那就是诚心诚意的跪在佛堂里,向观世音菩萨祈祷,祈祷清军能够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坚守住城池,起码坚守到福州援兵抵达。
营寨修建着,明军的使者则直接来到城下,要求入城说话。城头清军请示过了军官,军官明白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便让人放下吊篮将明军使者拉上来。而后的,在听过了明军此来的目的后,连忙派人去请那位身负重任的知县大老爷,后者不情不愿的赶来,强撑着听过了明军的要求后,反倒是如看到了菩萨降下的恩泽那般重新精神百倍了起来。
“贵使此言差矣,朝廷为海澄公着想,拨发兵饷,但也仅限于海澄公现在控制的漳州、泉州、潮州、琼州以及旨意中提到的兴化、惠州两府。本县隶属于福州府,并非在这范围之内,是故贵部到此向本官要求粮饷,是没有道理的。”
清郑议和的事情,这在福建官场上算不得什么秘密。知县对此早有耳闻,原本还说笑过关于兴化府和惠州府的官员们又多了个婆婆的怪话来。岂料这才没几天的功夫,别人的新婆婆就跑来对他挑三拣四了,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嘛。
然而,明军实力强盛,饶是如此,知县也力争做到有理有据,设法说服使者以及使者背后的明军大帅。奈何,这使者却早有准备,直接向他爆出了清郑议和的新进展来。
“朝廷的敕谕,咱们海澄公那边是看过了的。对于皇上、朝廷诸公以及刘制军、佟抚军二位老大人的体谅,海澄公他老人家亦是感恩戴德。但是,惠州府不提,兴化府就只有两个县的地方,实在是不敷大军粮饷所需。是故,咱们海澄公已经修书一封,向皇上、向朝廷、向刘制军和佟抚军那二位老大人请求增加府县以供养兵。此事,县尊可以派人去福州那边相询,我家黄都督说了,可以等县尊确认了消息再行收取,但那时候大军驻扎在城外的消耗亏空也须得补上才是。”
使者对清廷和清廷的君臣在称呼上很是恭敬,这倒却有些议和的意思在。但是没了一句,却还不忘了加以威胁,实在让知县为之气结。
然而,议和是大事,现在福建的督抚都是主和派,知县知道上官的立场,明白轻重,也不敢造次,只得派人送了使者出城,同时派人赶往福州府城那里向刘清泰、佟国器这二位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去进行汇报。
兴化府就在福州府以南,知县的信使匆匆赶到,哪知道暂且驻节福州以主持议和事宜的浙闽总督刘清泰那里已经收到了不止一份的报告。
福州府的长乐县、连江县、罗源县,兴化府的莆田县、仙游县以及福宁州城和福宁州下设的宁德县,这些沿海的地区尽皆向福州方面报告以明军前来征集粮饷的事情。若是再算上现在的福清县,那简直就是可以用遍布福建沿海来形容了。
对此,虽说兴化府只有两个县,确实是显得有些太小了,但是议和的事情尚未有实现,郑成功却率先打着清廷的旗号跑到各县的县城下要求粮饷补给,这也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绝不能放任着他这么来,必须先把招抚的事情敲定了才行。”
“但也不能一点儿不给,尤其是兴化县那边,咱们总不能把门彻底堵死了,那样不利于议和的展开啊。”
刘清泰和佟国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来说去,却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勒令各府县暂且不予发给,等待后命而已。
“我得写封书信与那海澄公。”话说着,刘清泰便提笔开始书写,但是没写两字儿,他稍顿了顿便道了句“还得给郑鸿逵写一封”的话来便继续写了下去。
“从来大丈夫举事,必使功业有所归,身名无所累,而后奋臂一往,以求白于天下可也。”
“今令尊公以身依日月之傍,令祖母年逼桑榆之景,更思海上有事以来,冒费者何地之金钱?涂炭者何方之膏血?足下英雄之姿,忠孝之性,岂甘一时之倔强而冒青史之讥,咫尺之飘摇而酿赤族之祸也哉?如惧投戈为孤注,何妨联其子弟以归?倘疑赴阙为畏途,何妨请命于桑士而守?!”
“不佞以平生忠朴,久见谅于圣明,皆能为足下一一剖心以呼吁者。倘有言之不应,不但非男子,且无以质鬼神,幸决裁监”
刘清泰的书信中写满了对郑成功的劝诱,书信送到了郑成功的手里,大致看了看,随手便递到了郑鸿逵的手里,而后者笑着接过了书信,亦是将一封刘清泰写给他的书信转手交给了郑成功。
“大木,再看看这封。”
郑成功接过书信,细细看过,其间无非是凭清廷如今之大势,凭软禁在京的郑芝龙劝说郑鸿逵去对郑成功好言相劝,尽早的把议和的事情办下来。除此之外,更是表示若是郑成功还有些犹豫的话,那么不如让郑鸿逵先行就抚,有了个榜样,或许对此还是有利的。
两封书信看下来,无非还是刘清泰急于将招抚一事办下来。这事情本就是“将计就计”,郑成功的诚意缺缺,倒是议和之事开始,由于涉及到郑鸿逵和郑成功叔侄二人,清廷多番努力反倒是让他们之间的隔阂渐渐减少。
“接下来,就看竟成的表演了。”
“哈哈,不过在此之前,某还是先写封回信过去,以免把这股子热乎劲儿给晾凉了的。”
说罢,郑鸿逵便在郑成功的书房里写起了回信。由于他和刘清泰是初次书信往来,刘清泰的用词很客气,郑鸿逵的回信自然亦是如此。
“仰荷明命,远辱大教,新朝浩荡之恩与老公祖优渥之爱,阖门颂镂,如何可言!第不佞病积沉痾,经年床箦,久见谅于当道。渔竿樵斧,尚弗克负荷,况轩冕之荣耶?若漫然滥竽,是委纶綍于草莽矣。向己敷陈,兼详籧使,想在汪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