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蒋姑娘的身世不值得人感怀吗?”晏娘眼底的哀痛被她掩盖掉了,“程大人,你给的答案我很满意,说吧,你有什么要向我这个绣娘请教的?”
程牧游轻吁了口气,“我想问的是王莽之谶。”
“那个故事我不是早就说与大人听了吗?”
“我想知道的不是汉朝的事,而是这里,”他指着泉湖的中心,那里云气蒸腾,泉水奔涌,即使在夜晚也美的不像凡间,“这玉泉镇上发生过的违背伦常之事。”
晏娘走到湖边,她的声音平静的令人惊讶,“大人为何如此笃定玉泉镇的下面掩盖了一段不堪的往事?”
“我不知道,”程牧游如实回答,“也许荆家之事实在无法解释,也许姑娘的话提醒了我,总之,我脑子里总是一遍遍的出现那些人相食的情景,情绪久久都不能平复……”
“大人的直觉没错,”晏娘还是背对着他,语气却愈发的冷,“这淙淙泉水下面,确实埋藏着一段人相食、白骨蔽野的往事。”她回过头,眼角又朝上挑了挑,“大人知道什么叫两脚羊吗?”
“两脚羊?羊有四脚,怎么会……”程牧游不说话了,他突然就参透了这三个字的含义,于是整个人僵直的立在那里,有些抗拒却又期待着她将这个悲惨的故事讲下去。
“玉泉镇曾经发生过一场战役,由于地势易守难攻,这场仗整整持续了三个月。战役以两方和解而告终,一是因为双方的士兵都已所剩无几,二则是因为镇里的粮食都已经被当兵的吃完了,而军粮却迟迟没有运来。战役结束了,残兵败将也都离开了,只给这个镇子留下了几百座空荡荡的粮仓。恐慌迅速的在镇子上空蔓延,刚开始的时候,镇民们争先恐后的采山间的蓬草而食,这些草像糠皮一样,不过味道既苦又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到后来蓬草也被采光了,镇民们则剥树皮而食。只有榆树的皮还能下咽,所以他们就用榆皮混着其它树皮一起吃,聊以果腹。又过了几个月连树皮都被吃尽了,人们只能掘出山中的石块而食,石性冷且味道腥臭,吃一点就会饱了,但是也只能吃这么一点,因为过不了吃多了人就会腹胀下坠而死。有些镇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便开始行些盗抢之事,凡是家中稍有积蓄粮食的,都被偷走抢光了。穷人和富人在这灾难之下,根本没有区别。可是,这场灾难还远远没有结束。”
晏娘深深的看了眉头紧锁的程牧游一眼,复又缓缓说道,“又过了几日,镇民们在邱兴山的山脚下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孩,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从此之后,每天都有孩子被遗弃在山脚下,这些孩子有些还不会走路,有些却已是垂髻之年。更为可怖的是,每到第二天早上,这些孩子都不见了,起初大家还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直到有一天,有人闻见一户农家里传出了烤肉的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