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云莺蜷缩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上那层单薄的衣服被雪水浸透,冻成了硬硬的一层冰,覆盖在她瘦弱的身体上。不过这些她都已经感觉不到了,因为她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连眼前的景物都渐渐的模糊起来。就在眼皮即将合上的时候,她看见墙头上站着一只黑色的怪鸟,那怪鸟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化成一个一身黑衣的妇人,沿着墙面滑了下来,轻轻的走到她的跟前。
“娘,娘……”云莺恍惚间把她错认成了自己的母亲,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爬过去抓住那妇人的一缕衣角,然后脑袋一沉,整个人陷入到一场无边的黑暗之中。
云莺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又小又窄的床上,这张床油腻不堪,而且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儿,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换洗过被褥了,不过她并不在乎,在经历过冰冻之苦后,能待在这样温暖的地方,她已经觉得身处天堂。窗外晨光微亮,她发现自己竟然认得这个地方,这里是栖凤楼里一处下人居住的院落,而这间房子,则属于一个叫青婆的女人。
青婆负担着栖凤楼最苦最腌臜的工作,那就是帮姑娘们清洗衣物,为了寻得这么一个人,倒是颇费了桦姑一番功夫,因为大宋虽然民风开放,但对青楼姑娘们的内衣物,还是有些忌讳的,不过青婆却并不在意,她来自外藩,本就不拘囿于汉民的风俗,再加上她急于讨得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所以便留在了栖凤楼,而且一做就是多年。
青婆平时不爱理人,但栖凤楼的那些婆子丫头们也不敢欺负她,一是因为桦姑交代过,这份工作只有青婆做得来做得好,所以谁也别给她使绊子,二是青婆这人本身就很怪,她的背驼得厉害,远远看去,就像背着一张弯弯的大弓,而且她早年似乎生过一场大病,十个手指弯曲的就像是鸟的爪子,虽然不影响她清洗衣物,但是看上去却让人心里极度不适。再加上她对谁都不言不语,所以大家除了有事情时会过来对她交代一声外,平时都躲着她。
云莺也来给青婆送过衣服,不过她都是飞快的将盆子放下然后跑开,从来不敢多看那个黑魆魆的人影一眼。不过现在,她的心境完全不同了,所以当青婆推开门进来,将一包热气腾腾的馒头扔到床上时,她不但没有半点惧怕,反而冲那个沉默不语的身影展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青婆面无表情的瞅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却被身后的女孩叫住了。
“谢谢……谢谢你……”
“你不怕我?”牛角一般的发髻抖动了两下,她转过头来,用鸟一般的眼睛打量着床上的小女孩。
“你是说这个吗?”云莺的手里握着一根漆黑的羽毛,她盯着青婆,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光脚踩着地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