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又道:“肖英雄,如今你去南方,是有甚么事么?若用得找老夫,可鼎力相助。”
肖猛虽是救得他家小姐,但这吴老爷交情不深,不知其底细。亦不敢乱说拜师之事,便道:“是寻个远房亲戚,人已找到,不需帮助。”
吴老爷道:“那便好,肖英雄看你身材可是行伍出身?”
说起带兵打仗,却戳中了肖猛软肋。人最喜好之事,便是人之软肋。肖猛亦是人,自然别人说得他喜好之时,便有了兴趣与之深谈。肖猛一心想统领千军万马,打胜仗,受得赏识。说到行军、探查、追踪、冲锋不在话下,聊起谋略、统领、战术、计策兴致勃勃,再谈刀枪、弓弩、铳炮、器械行家里手。
吴老爷虽是见识颇广,哪见过战场之事,再说其原来便有从戎之意,对这行伍之内门道百听不厌。吴柳芳一闺阁女子,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听得刀光剑影亦是兴奋。那边肖猛滔滔不绝,从斥候击杀狼狄流寇,讲到为寻人南下,烧了食人客栈、灭了海盗方罢。把个吴小姐听得,忽而惊诧,忽而欣喜。有听客道:“肖猛这后生还是年少,嫩了些个,心下没得防备。一股脑心中之话,全和别人说了,也不顾及方才相识的。”诚然,肖猛确是话多了些,但其却并不是鲁莽造次之人,梁如之事,治学之事,半个字也未提起。他深知治学虽是绝学,当权却不认可,视为禁学,不是生死之交,说之无益。而梁如这朋友身负要害之事,故也不敢透露。
吴老爷道:“肖英雄这一路之上,虽是时日尚短,却灭得两股顽匪,也为我南吴之地除了大害,老夫佩服,佩服!”
说罢,向一管事使了眼色,那管事便先告退了。随后又与肖猛聊起学术之事,这事儿却是吴老爷内行了。但肖猛亦是举人出身,虽是中途夭折,但“仁学”之学问,亦是对答如流。把个吴老爷说的心下万分喜欢,吴小姐不用说更是百般爱慕。几人你一句来他一句,正聊得入港,见那管事捧着一托盘进来。上面盖一红布。管事径直走至吴老爷前。
管事小声道:“老爷,按您吩咐,都准备好了。”
吴老爷面露微笑,点头小声道:“好罢。”然后,左手单手捧起托盘,走至肖猛面前,又道:“肖英雄果然文武双举,真是百年未有之人才。老夫少年时曾仰慕令尊,但无缘相逢。今日你又与我家有缘,直是天地造化,难得之极也。这是一百两纹银,作为搭救我爱女报答之物,请肖英雄务必收下,亦了我敬仰之心。”
说罢,掀开红布,里面二十两足色官银五锭。
芳儿亦道:“肖英雄务必收下,银子虽少,这便是我fù_nǚ一片心意。”
肖猛见了,立即站起,脸色凝重,正色道:“吴老仗,我方才却是说过,救人之事,举手之劳,真真不用老仗如此报答,若非要给我纹银,便是看不起肖猛了。”
芳儿见肖猛如此说得,脸色又变了,心下惶恐,暗想,难道方才所说之话,恁俗了些,惹得肖大哥看不起奴家却最是不好。
吴老爷见其并不贪财,心思这后生话说得恁坚持,若再给银子,你推我却,亦是无聊得很,但我吴家为人,有恩必报。这却如何是好?沉吟半晌,无意瞟见女儿吴柳芳,来了主意。
吴老爷道:“芳儿,我吴家家规你亦是懂得,必不做不知感恩之人。这肖英雄救了你,又不要咱家这些俗银,我看你左手上的银镯子,虽不甚值钱,但十分精致,又是你贴身喜爱之物。送与这肖公子做个念想如何?”
芳儿正在尴尬之时,听得父亲这话,却像解了围。心中甚喜,当下解下手镯,跑了过去,硬塞到肖猛手中。小姐之物,肖猛心里却是想要,无奈在别人家里,又不好太过肆然。半推半就,终是拿在了手中。自感体温尚存,摸之细腻却如摸到了芳儿玉手。
春花一旁笑道:“还不快揣起来,小心丢掉。”
肖猛笑笑,又冲众人一抱拳,道:“承蒙大家抬爱,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老爷又道:“听肖英雄所说,要来南吴之地寻一亲戚,不知肖英雄何时离开这业州城?”
其实这吴老爷,心中已喜欢上肖猛这后生。看见女儿左一个“肖大哥”,右一个“肖大哥”,心下早已明了事。但听其自己说起,只是路过业州。看来呆不得几日便走,若真是有缘,得想个法子留住此人。我这女儿百般挑剔,难得看上别人。便是为了我这女儿,我也需搏上一搏。
吴柳芳看其要走,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又怅惘起来,劝道:“肖大哥着急甚么,方才吃了惊,这几日我心中惧怕。若还想出去,就少不得英雄。”
肖猛听了芳儿如此一说,心中亦有此失落,爱慕之人,方才认识,却止一面之缘,便是太过可惜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吴老爷年过半百之人,怎不知其二人心思。
吴老爷便打圆场道:“肖英雄不急,我这小女受惊未愈,还望英雄能再陪他几日,若你所说那李管带有事,可以先让他回去交差。我在洛江之上,私船几十条,不少通得内陆之商镇,随时找上一个,便拉你过去。”
肖猛听吴老爷也这样一说,想想芳儿貌美如仙、温柔似水,心里真真动摇起来。这一路之上,只见苦难,却从未有温柔。再加青春年少,血气方刚,自是喜欢美女,哪能舍得下?左右为难之时,芳儿又抛以媚眼做可怜之状,春花又一旁撺掇。心思,又不是不去寻师,迟个一二日亦算不得甚么,先陪芳儿几日也好。再说吴老仗为人谦和,又想方设法报答于我,真若是想用船来,定会帮我。
肖猛道:“如此说来,我便先住上几日,陪陪芳儿也罢。看今夜已晚,我得先回‘隆德船行’之处,明日若是有事,请到西码头后边洛水胡同‘隆德船行’分舵来找我便好。”
那芳儿见肖猛要走,还想挽留,但又感觉太过造次,欲言又止,只得含情凝视肖猛,肖猛亦知其意,心中甚喜,于是宾主起身行礼告辞。
这肖猛与吴柳芳,又有甚么情事?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