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叫韩侂胄,是神宗皇帝的外曾孙,宰相韩琦的曾孙。还是当今皇后的叔祖。
韩侂胄?是哪一科的进士,做过何种官职,怎么从未听父亲大人说过?
本欲再问,又想:孙掌柜是生意人,这些他未必说得清楚。再者,涉及朝廷重臣之私,也不宜与外人讨论。
吃罢晩饭,范祖亮带上行囊,牵着马,向城东石塘坊走去,转到巷口,遇到一位花白胡须,穿旧长衫的老人。老人面黄肌瘦,显得疲惫不堪,走路踉踉跄跄,险些被马撞上。
一看,刚才见过,是个到职待选的官员,自称姓陈。在南园,他要向里去,说是韩大人的故友,被守门的军士拦住。
那军士,一脸的不屑,“韩相爷是谁,忙着呢,你一个穷挫大也能见得着?”
看他又累又饿,范祖亮就给他买两个烧饼,将他送回邸店。临别时,老人拉着他,问姓什名谁,在哪高就。
他笑了笑,就走了。
巷子较窄,青石板铺就,显得干净整洁。
掌灯时分,他到了杨府门前。递上名刺,让门房通报:
“平江府吴县范祖亮特来拜访杨大人。”
这家主人叫杨文端,字正则,绍熙四年任吏部尚书。与范祖亮之父范成大是同科进士,多年挚友。
不一会,一个年青人开门迎接,“越明弟,可把你盼来了,快请快请。”
“三哥在家呀,幸会幸会。”
杨元道告诉范祖亮,老父今日公务在身,还未回来。他本人是任职期满,回京述职,等待吏部铨选。然后又问:
“四弟,晩饭可曾用过?”
“即已用过,三哥不必麻烦。”
元道抱怨,这就是四弟你的不是了,老远从吴县赶来,晌午就进了临安,却不来此共饮,实在不够哥们意思。
祖亮连连赔礼,抱歉抱歉,我知道师叔公务繁忙,师娘近来身体欠佳,不敢随意讨扰。不知三哥在府,不然,定来讨杯酒喝,兄弟二人一醉方休。
应祖亮要求,元道陪他到后院,给杨母请安,又去西厢房拜会了杨的夫人徐氏,给她们各送一块上好的丝绸,还有些吴县的土特产,相互之间,自然又客套一番。
这些皆略去不表。
两人再次回到客厅,分宾主坐下,婢女清洗茶具,点茶冲泡。举目四望,但见窗明几见,陈设典雅。中堂是幅杨补之的《四梅花图》。
看着祖亮清瘦的面庞,杨元道不免心疼起来,关切道:
四弟,范师伯不幸离世,我大宋不仅失去一位文采斐然的大诗人,更失去了一位铁骨铮铮的士大夫,山河同悲,日月失色。令吾后辈伤心欲绝,然人生在世,难免如此,一味悲伤,也是与事无补。回乡戴孝,含辛茹苦,为兄感同身受。如今,守制已满,应振作精神。以四弟之才智,只要潜心温习,假以时日,为兄坚信,四弟定在来年大比中得中魁首。
范成大是在淳熙七年(1180年)辞去参知政事的,任建康知府两年后,回家乡石湖隐居,绍熙四年(1193年)秋,为菜园锄草时,突然中风,而后离世的。
本来,范祖亮是应该在庆元二年参加科举的,因守制未满,只得放弃。
他告诉杨元道:先父离世后,大哥祖光,三哥祖明等兄弟三人丁忧,将祖茔修整一番,刻碑上漆,和家族宗亲一道翻建了范氏祠堂。去年又将祖屋修葺一新,新建了一个宅院。这期间兄弟三人各管一事:大哥祖光协助族人,修纂家谱,三哥祖明主办小学堂,为范氏子弟启蒙教授,我负责整理刋印家父《石湖集》,一月前,才刋印成册。
元道微微撼首,原来如此,四弟辛苦了,为兄知道,这搜集文稿,铨释校对、印刷出版之事可是个孙子活,太累人了。还好,已大功告成,师伯九泉有知,定会欢欣非常。四弟呀,这师伯的文集一定送我一套,我定细心研读,用心揣摩,必有收获。
“那是自然,这回我已带来了。”
“那这样,我在醉芳楼订一桌,明日中午,为四弟接风洗尘。再找几个兄弟陪陪,一道畅叙友情,激扬文字,唱唱小曲,不醉不归。让四弟你好好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