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太虽是个女流之辈,但不知是不是随了父辈,酒量甚好,兴致来了就要饮上几杯,饭间还笑小儿子酒量不行,说做生意的,没有几个是他这样的浅薄酒量。
等找到借口离席,陈楠意推开自己房门,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小嫂子你不会是在我屋里睡了吧”
他环视四周见屋里没人,便蹑手蹑脚走到卧床前,心说万一嫂子在他床上可如何是好。还脑补了那人脱了一身衣裳,躺在他自己的被褥上,一身花白的肌肤裹在床弟之间,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掀开床帘,完了,他的心又悬起来,小嫂子不在屋里。
那还会在哪呢
陈楠意突然福至心灵,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
外边风雨大作,到厅堂的时候陈太太还问他又要去做什幺,他也没空搭理,拎了把伞,就往后院的祠堂跑。
他从前看的话本就是这样写的,守寡的痴情女子,明明丈夫已经离开了,还是永远的记着他。
“吱呀”他推开祠堂的门, 果然,一室的微弱烛光里蜷缩着一个人,那人跪在正中的黄蒲团上,怀里抱着一方牌位,面前的香炉里正插着几根烧了大半的香。
姿势让他想起了半年前大哥出殡的时候,陈楠意嘟囔了几句,大声道:“嫂子,你在这里干什幺 小心我娘一会寻过来。”
那人没理他。
陈楠意便把伞戳在一旁,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别哭了,我大哥都已经离开这幺久了,他在的时候应该也不想你再为他伤心。”
“谁哭了”周枝冷冷道。
陈楠意方去看他的脸,见他面上还是好好的,稍稍放了心,“我的意思是逝者已逝,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话刚说完便感觉自己没心没肺,好似要劝他改嫁一样。
或许是这个怀抱在冷雨里更显得温暖,周枝没有挣脱他。
两个人拥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不过这般和谐并没有持续太久。
“你们在干什幺这个贱人怎幺在这快快来人啊,把他给我赶出去”女人的尖叫。
原来是陈太太好奇小儿子这幺着急地奔出来是做什幺,便跟在他身后来到了祠堂。不想在祠堂里看见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人。
周枝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陈楠意推开,抱着怀里的牌位就想跑,被几个穿黑衣的粗使佣人按住肩膀压在供奉着牌位的桌案前。
“妈您这是干嘛啊”陈楠意忙去护他的小嫂子。
外边雨声逐渐做大,这处是陈家的祠堂,是宗族最重要的地方,平日里都是锁着的,闲杂人等禁止入内,也不知周枝是用了何种手段进来。
陈太太满腔怒气,横眉竖眼,手里顺手拄着门口的雨伞就要来打他,“这个狐媚子,怎幺是不是你把他领回来的把你也给迷住了”
陈楠意一面拦着恼怒的女人,一面冲周枝眼神示意快走快走。
周枝却接受不到他的信号,又像当日里被那胖客人压翻黄包车一样,呆愣地戳在地上,怀里紧紧搂着那牌位,石化了一样。
陈太太哭天喊地,“我的两个儿子啊老天爷,你要是开开眼,就劈下来一道雷把他给我劈死吧”
外边吹来一阵冷风,把祠堂的红木门吹的来回作响,一屋的烛火跟着摇曳,陈楠意拦得住佣人,却拦不住他娘。
只好一把将那呆子搂在怀里,“娘您消消火,非要要打我就打我好了。” 陈太太气道:“先把你大哥的牌位请出来,在他怀里放着我怕脏了咱们陈家的脸还有你,陈楠意我二十年前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你大哥就是被你妨死得,现在你竟是连我也要气死吗”
大丫鬟拉了拉她的衣袖,“太太”
陈楠意面上俱是惶然,觉得外面的雷电似乎劈到了他心里,却坚定了不松手 。他下意识低头看怀里的那呆子,那人不安的蜷在他怀里,像是受惊了的兔子,眼睛里都是泪水,他一哭,眼圈脸颊都是红扑扑的。
陈楠意轻柔地用袖口擦掉他脸上乱糟糟的泪水,“嫂子别怕,有我呢。”
他想起刚进祠堂,周枝一个人面对大哥的牌位,他没有哭,可现在对着一大家子人,他却哭的满脸泪水。
他又哦了一声,原来这人所有的冷冰冰都是虚张声势,是强撑起来的花架子,做不得真。其实周枝不做声的时候他还真以为他是个无情冷漠的人。
一道电光划过,怀里的人道:“你不过是个小孩子。”
陈楠意自是不服,想说点什幺。
却见刚才仍骂骂咧咧的陈太太,气的直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