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一个人对你敬重谦恭,脸上从未出现过憎怨,如此相交几十年,你能想到这人从认识你那日就下了决心要让你痛苦终身吗?
老夫人不但没想到,更不会有这种想法,一直以为夫死子残都是上天不公……
崔凌霜正欲感叹一番,忽然间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儿。
她问:“祖母耗费巨资成为异姓族老是为了追查真相?她把从杨家带来的丫鬟和嬷嬷全都换掉是为了这些人的安全……祖母……”顿了片刻,她才接着说,“祖母什么都没查到!”
一个能花十多年隐藏情绪的人,一旦动手,绝不会让人查到任何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
要不是吴公公凑巧躲在祖母床下,三叔公潜藏心底的仇恨祖母永远不会知晓。
吴公公夸了崔凌霜一句,“二姑娘比咱家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你祖父被暴民攻击的事情已经无法追查。把贴身丫鬟嫁给马夫之后,你祖母查到你父亲当日所驾马车的马匹曾腹泻不止。”
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崔凌霜还是无比失望的问:“就只有这些?”
吴公公但笑不语,反问:“这事儿若换二姑娘来查,你会从何查起?”
崔凌霜认怂的摇摇头。她能想到的地方祖母肯定不会放过,那么多年过去了,祖母什么都没查到,换她来查也是一样的结果。
见她如此,吴公公换了种说法,“查不出真相,长房只能咬牙吃亏,换你当家该如何扭转局面?”
崔凌霜总算明白了祖母发间的白丝因何而来。
假如她处在祖母那个位置,先是失去丈夫,接着险些失去儿子,整日面对凶手却因无法证明只能保持缄默。眼睁睁地看着家人被陷害,被欺辱,还得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感谢仇人的照顾……
这种滋味光是想想就痛苦,祖母却日复一日熬过那么多年。相比祖母的隐忍,三叔公的城府,她真的就像个孩子般沉不住气。
吴公公慢慢呷着手边茶水,核桃大小的莲花茶盏盛不了多少水,在他那儿却总也喝不完似地。
眼见崔凌霜依旧沉浸于思绪,他腹中只放着一个“不”字,觉得崔凌霜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老夫人的解决方法。
长房与三房不管闹得多凶,都默默地遵守着一个底线,绝不做出有损宗族利益之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世家大族能够长存的基本。
三房那位族长无过有功,长房手中没有任何能动摇他地位的证据,这种情况想要换掉他的族长之位基本不可能。
害他性命这种事儿更是不用想。以那人的城府,长房只要敢伸手,必定会被抓住,到时候最惨的就是崔衍……
吴公公想到的,崔凌霜自然也想到了。
这事儿如果好办,祖母何至于花费十多年时间隐忍,甚至为保护她已经准备了彩雀和素秋两个丫鬟。
半晌之后,她站起来面朝夜色,慢慢说道:“如果我的祖母,最紧要的事儿就是忍,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如日中天,显赫一时。”
吴公公没料到崔凌霜会如此回答,忙问:“然后呢?什么都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