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出来的姑娘叫崔凌星,崔凌霜的庶出堂姐,与长兄崔元翰前日才回到洛川。同崔氏其他子孙一样,他们回来也是为了替父参加秋日祭。
凌星与元翰的父亲在一个叫林西的边境小地儿任县令,居六品,买来的官职。
崔凌星并未在洛川出生,长年同父亲生活在外地,实在不习惯崔氏宗族这种嫡庶分明的氛围。
只听她解释说,“我弹奏并非为了那张古琴,只想请夫子跟前的琴童点评一下技艺而已。”
崔凌雪淡淡地说,“今儿的演奏就为比试,你若不比,凭什么跑来添乱?难不成出去几年就把祖宗规矩给忘了?”
崔凌星原本还有点儿县令之女的小优越,无奈怼她的人是崔凌雪,这人有个三品官的父亲。这样一比,她那点儿小优越荡然无存。
百年望族,其规矩就像一尊庞然大物堵在她胸口无法撼动。莫说其父只是六品官,即便是一品大员,也得在宗族规矩面前低头。
“我……我……”
看着前面那些个骄傲的嫡女,还有对面沉默的男学众人,她难堪的无法自处。
季夫子不在,没人给她台阶。绝望的看了眼众人后,她语带着哭腔的说,“我回去练琴!”没人挽留她,所有庶女全都低下头,生怕会轮到自己。
崔凌霜本意只是露个面儿,瞧见姚溪怡还想嘲讽长房,她忍不住拨动了琴弦。
上辈子不懂事,从未正眼看过庶出大伯的这双儿女。重生一次,也算懂了什么叫一荣俱荣。
庶兄长崔元翰也是举人,与李修身份相似,后者在三房的待遇可比崔元翰要好得多。
再说了,长房的人凭什么要被崔凌雪和姚溪怡来训斥?当她这个嫡女不存在吗?
崔凌霜最近练习的曲目是《十面埋伏》,可在打算弹琴那一刻,她却选了曲《秋思》。
两仪廊外细雨如丝,绵绵密密的感觉惹得她心绪万千。
《秋思》本为悼念故友所谱,她想用这首曲目悼念谢霁,安抚亡魂。
弹琴最重要的就是情感融入,崔凌霜先是怀念与谢霁相处却不甚珍惜的日子。继而又想起其被困在法场,遭人用匕首偷袭,长戈刺入的悲惨景象。
夫妻五载,生死离别。这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因她殒命,她却连一句道别都不曾出口……
两仪廊外yín雨霏霏,悲怆凄凉的琴声搭配这秋景秋雨,最能让听曲者动容。
阿鸾只觉心中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挂上面庞。除了季夫子,她还是头一次被人用琴音打动。
阿凤也觉悲从中来,与阿鸾不同,她强压心中酸楚,不相信崔凌霜如此年纪就能弹出这般哀恸悲凉的曲调。
作为琴童,她了解季夫子的每个学生。崔凌霜并没有天赋,今日能弹出如此曲调也许是受高人指点故意如此。
好似印证她的猜测,曲目演奏到一半戛然而止,这行为很像季夫子先前所为。
崔凌霜弹不下去,哀恸过后,她满脑子都是仇恨,很怕这席卷一切的愤恨会随着琴声宣泄而出。
阿鸾正听的动容,完全没料到会如此,不禁问:“怎么了?”
崔凌霜不答,低着头暗自抚平心绪。
阿凤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崔凌霜就在模仿季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