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因为言欢的识大体,眼里满是赞许。
她接过言欢的话,对儿子说道:“欢丫头说的没错,这两个姑娘不管哪一个都好,你看仔细啰瞧瞧你中意哪个你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错过了这两个,要再有适合的人选可不容易了,人家姑娘不知有多少人抢着上门提亲呢”
雷行风无全不搭理娘亲,只是仔细观察看言欢的反应,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言欢身上。
言欢的脸色该死地平静,眼底不兴丝毫波澜,就像是对他娶妻毫无半分在乎,雷行风在心里冷笑了声,有此懂事的妾室,还真是雷家之福。
该死的她的心直到今日仍是不肯交给他。雷行风在心里咬牙咒骂,咒言欢的无心、骂言欢的无情、气她的无动于衷、恨她从不将心事坦
白让他知晓
就算当初他真有另娶正妻的打算,但这个想法早在他发觉自己爱上她以后就被抛诸脑后了。
他本想就这么拖着娘亲的催婚,等言欢替他生下了儿子后,借口儿子向娘亲说情,将言欢扶为正房。
可他看到言欢如此不在乎的模样,反倒让他感到自己的爱意和付出全是多余,气恼无法宣泄地积蓄在胸口,让他感到气闷滞碍。
正当雷行风不知该拿言欢怎么办时,雷老夫人开口催他,“你怎不回话
要你挑人呢尽看着欢丫头发呆能成事吗“
闻言,雷行风扯出了笑。笑得言欢心惊。“娘,就像欢儿说的,两位姑娘都好,长的也各有各的风情。我一时也选不出比较中意的”
他用手指摩挲了下下巴,做出沉吟状,然后才启口,“我看这样吧就让欢儿替孩儿挑选吧”
“啊”雷老夫人傻眼,没料到雷行风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是你娶妻,怎么要欢丫头选呢”
“呵呵呵”雷行风的回答是朗笑了几声,然后用手支起言欢的下巴,深深看进她同样漾起讶异的眼儿,“欢儿是我的人,待在我身边这么些日子了,我的兴趣喜爱或是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该是要明白的”
“该是要明白的”这六个字,雷行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字挤出来。
反正两位姑娘家世样貌都相当,娶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但对欢儿可就不同了;要是入了门来的是个容不下她的主母,欢儿及孩子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咱可不能负了欢儿,也为了不让她将来埋怨我,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她。“
雷行风低头朝着言欢笑得阴森骇人,“欢儿,你自己选个你能心甘情愿伺候的主母吧”
他用拇指磨蹭她的下唇瓣,示意她开口回应。
“你们要一起爱我、伺候我,要不能和睦相处,那我不就要伤神了吗嗯欢儿,我这样替你着想,你该是很高兴、很感到欣慰吧”
言欢不只指尖发冷,就连脚底都没了知觉,在这大热天里,她竟然有如身处寒冬。“不我”
他太过分了竟然如此伤她,要她选出当他正妻的人选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竟然狠心至此
言欢无法得知的是,雷行风是故意整她的,只因他气她的不肯交付真心,甚至连与别的女人分享都能如此无动于衷,这让他如何能不气愤
言欢没想到自己的懂事识大体,竟会将自己逼到这般境地。
雷行风阴惊地看着言欢,“难道你要拒绝你可是我最懂事、最守本分的爱妾,难道要你帮我做个决定也如此困难”
该死的女人如果她真敢替他选出妻子人选的话,他这辈子都饶不了她
“如此重大的事,欢儿不敢替爷儿做主,请爷儿请爷儿自个自个儿”言欢下巴一扬甩开雷行风的箝制,第一次显露出些微的叛逆,她垂下脸,支吾了半天也没能将话讲完全。
要不是她好强,也顾虑着雷老夫人在一旁,只怕此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再也承受不住心疼而哭了出来。
雷老夫人看不懂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好了,风儿你别大胡闹了,反正不管怎样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到时候把两个姑娘都给我耽误 掉了。
敛起眼底的阴森,雷行风抬头对娘亲说道:“娘。你别催孩儿,孩儿心里自有打算,一切都等欢儿生了以后再说吧”
看了看言欢鼓鼓的肚子,雷老夫人点了点头,是呀欢丫头也快生了,就算府里要办喜事,也得等她做完月子才好,免得扰得她无法养 身子。
想想儿子说的话也有道理,于是雷老夫人点了点头,“也对好了,这事就先不提了,来,早膳都快放凉了,一起来吃吧”
茗清及瑞香早就备好早膳在外间,进来房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见雷老夫人要起身,茗清立刻上前搭手扶着雷老夫人,而雷行风则挥退了瑞香,自己伸手扶起言欢,将她拥在身侧,带着她向外走。
言欢小心翼翼地用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为了雷行风要娶妻的事伤心难过不已,表面上她故作无事状,但她的心底在流泪,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尝得到那酸涩的滋味有多么的苦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各自拥有心事,没有人肯坦率地将内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放任小小的刺插在肉里继续流血发炎,持续恶化下去
第九章
两年后,西北雷家玉矿场
“阿欢,我来洗吧你到一旁坐着休息一会儿。”瑞香折到了厨房后,见着蹲在井边洗菜的言欢,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没剩多少了,让我洗完吧”言欢回头笑了笑,温柔地说道。
“虽然是夏天,但西北这儿的井水是冰凉的,你碰了伤身子,别弄了,你再不听话我要生气了”瑞香板起脸来,催言欢放下手里的菜乖乖坐到一边去。
“到了北方来,你变得特别爱生气,有这么多气好生吗”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言欢用围裙擦干手,然后依着瑞香的指示坐到她身后不远处的石头上,看着瑞香接手继续洗菜。
“还不都是你害的你不注意的我只好捡起来注意啦也不晓得身子是谁的,你不爱惜谁能替你珍重我在一旁看的着急,你却没事人似的”瑞香没好气地叨念。
听着瑞香的关心,言欢抬头看了看青天白云,深深吸了口与金城的湿润完全不同、略嫌干燥的清新空气。
西北虽然也有山有水,但比起金城的繁华热闹及美丽的湖光山色,还是显得萧索了些。
西北地大,人烟稀少,除了几个大形牧场人群聚集得较密集外,就属这雷家的玉石矿场聚集的人口最多了。
整个乌日山及日河月河的主干、支流流经的土地都是属于雷家的产业。
乌日山有着丰富的玉矿,生产优质玉石最最著名的是世面上难以取得的墨玉,其他的黄玉、白玉及青玉更是不曾短少过。
除了挖工及拾玉的百来名专业工人是跟雷家签订长约,携家带眷住在雷家的采玉庄里,住在河流边的业余拾玉及捡玉人家从中下游抬来的子玉,如果品质好、颜色匀净,那么雷家也会以不错的代价收购。
所以住在乌日山附近的人家,除了有本事放牧牛羊及驭马之外,几乎全靠雷家吃饭用度过日子。
采玉庄占地广大,房屋精致密集分为五个大院落,各院落配有一总管理事,帮忙各户玉工家属理家做事的婢女也各自分配了十多个,更别说还有雷行云住的主院了,伺候办事的奴婢更是不能少。
也就是因为采玉庄人多事杂,言欢及瑞香才能在瑞香的亲叔叔的安排下,进了庄来安身立命,谋个差事来糊口。
言欢看着青天,想着如何在瑞香的相伴及建议下,在无处可去时来到了这离雷行风非常遥远的西北来,也亏得瑞香的叔叔是个老实的好人,妻女也同样亲切友善,才能让她安心地留在这里。
想着想着,言欢忍不住在心里叹道,时间过得好快,都两年了
一脚跨出雷府大门后,一转眼两年的时光就过去了,她离开他。离开金城,就这么过了两年啊
思及金城,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是只抱过两天的儿子。
她低下头来,看着空空的双手,手中虽然空无一物,但儿子软软的温暖身躯在她怀里的感觉,却还清晰地存在着。
对儿子的亏欠常让她在夜里无法入睡,反覆思想着他当时尚未睁眼的小脸蛋,不知他会为孩子起什么名孩子是由谁照看着
如果生的是个女儿,她一定毫不考虑地带着女儿一起离开,可偏偏天不从她愿,历经痛楚生下来的,是雷老夫人千盼万盼的宝贝孙子,她不在了可能无所谓,但孙子要是也不见了,雷老夫人一定受不了这个打击吧
因此她考虑再三后,将儿子留在雷家,就因为他是男丁,将来的保障已经是确定的了,不似女儿的命运将来得由他人决定,所以她舍下了儿子,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脑中的身影再次变化,儿子娇嫩嫩的小脸换成雷行风俊美的脸庞,他呢
过得可好听说在她离府不久后,他就娶了妻子,他们感情好吗那个正室待她的儿子好吗
一个个问号满满地充斥在言欢脑里及心底,这两年来,这些问号不但不见减少,反而只有增多,同时相伴着的是她对他浓浓的相思及对他娶妻的伤心。
不过她还是没有后悔离开他,要她亲眼目睹他与其他女人亲密的模样,那她还不如像此刻般眼不见为净,至少没有那个画面可以折磨她。
虽然她与瑞香北上躲到雷家的玉矿场来,但除了知道他娶了妻子外,她不准自己去探听其他任何关于他的事情,就算偶有旁人提起雷家的大主子,她也强迫自己听而不闻,尽快走开。
既然选择离开他,又何必再去听他的消息呢
只是就算如此,她却没有一天能将他忘怀,离开他以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爱他。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的,她连一点记忆都没有,只是活着而已
沉沦在自己的思绪中,言欢没能听到瑞香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只顾着想心事,直到瑞香半天等不到回应后,才发现言欢又开始发呆了。
见她如此模样,瑞香忍不住叹了口气。
言欢说错了,她到了北方来后,不是脾气变坏了,也不是更爱生气了,而是叹息的次数多到快将这辈子的份都给叹完了
瑞香眼里涌入对言欢的同情及不舍,两年前,她发现生完孩子不过两天的言欢竟然要抛下刚出世的儿子,连月子都不做完,就要撑着虚弱的身子偷偷离开雷府。
要不是她及时发现,然后当机立断地收拾包袱硬是跟着言欢,真不知言欢此时会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怕是出府后不出几日,就因身子虚弱及心里想不开,而年纪轻轻地就香消玉殒了吧
言欢太傻了,既然因为太爱主爷而不能忍受他娶妻,就大声地吵、不要脸地闹呀做什么要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在乎老夫人的看法、在乎对正妻出身的要求
依着主爷对言欢的疼宠以及她生下了雷家的长孙,相信主爷会愿意为了言欢不另娶正妻,而雷老夫人也肯定会看在孙子的面子上,同意将言欢扶正的。
可偏偏言欢宁愿逃跑,也不愿为自己的幸福努力,才会造成现在这番下场,两地相思,折腾了自己之外,还平白便宜了无情的男人及后来的女人。
当她们花了三个多月时间到了西北矿场后,就听闻雷行风已在金城娶妻。这个消息、让言欢差点没哭瞎眼。这男人也真是无情,为自己生了儿子的小妾不知去向后,竟然还能无所谓地办喜事,唉可怜了言欢付出的真心呀
要早知道如此不值。还不如闹过一场后将儿子也一起抱走,总不好事事样样都便宜了别人、委屈了自己吧
每每看到言欢怔伸出神,瑞香总想用力摇晃她,叫她忘了那个无情无义的臭男人不过为了怕她伤心,所以总是想想作罢,没有一次真敢如此做。
瑞香将最后一把菜漂过水,叠到菜篮子里,然后站起身来大声唤了声:“阿欢阿欢阿欢”
她最后一声是扯开嗓子大吼的,不但将言欢给唤回了神,还把刚好经过厨房前的人给引过来了。
言欢回过神来,“叫这样大声做什么”眼睛移向井边,看到瑞香已把菜洗完,连忙从石头上起身,“喔洗好啦那我们把菜抬回厨”
嘴里的话还没说完,眼角瞥见从墙角转出一个人来,头一转,言欢忙低下头喊了声,“二爷。”
来人是雷家的二少爷,雷行风的胞弟雷行云。言欢在雷行云面前向来如此,她不想多看一眼那张与雷行风相像的面孔
原来是雷行云突然转进厨房后的简陋小空地,他身后还跟着采玉庄的大总管及一名看来明显是采玉工人的壮汉。
瑞香倒不像言欢这般拘谨,扬起了笑朗朗地朝雷行云等人打招呼,“二爷还有大总管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什么事吗”
采玉庄里虽有上下之分,但毕竟是边境地带,不兴城里的讲究及规矩,加上带人要带心,采玉庄里大都是为了雷家卖命工作的人,所以雷行云向来不摆主子派头,很是平易近人,常与大伙打成一片。
待久了,瑞香这开朗姑娘自然也就人境随俗,不再像在金城雷家时守规矩,有时候活泼过了头,还会被言欢念几句呢
“没事,本来是要上厨房来找点心吃的,但还没进厨房就先听到你这丫头的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瞧他多没主子的架子呀想吃点心竟然没喊婢女来拿,反倒带着大总管等人自己到厨房里来找吃的。
“二爷今儿个没到山上去”瑞香说完后弯身欲抬菜篮子。
言欢没吭声也没多看雷行云,移步上前想搭手。
“阿汉你去帮两个姑娘把菜抬进厨房里去”雷行云见状,偏头向跟在身后的工人交代。
被言欢瞪了一眼,瑞香连忙挥了挥小手,“不用,这菜不算太重,我跟阿欢两个人抬得了的,不用阿汉哥帮忙了,二爷你们肚子饿了就
快去“
被唤作阿汉的工人不顾瑞香的推拒硬是上前来,迫得瑞香及言欢不得不放手后退,看着他像抓小鸡似地随手就将菜篮给扛到肩上,接着俐落地转身将菜扛走了。
言欢朝雷行云点了点头,紧随着阿汉一起回厨房去了,连多一句话都没再说出口。
她这种太过拘谨的态度。从进采玉庄的第一天就是这样了,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子,言欢从进了采玉庄就是这副除了瑞香外与谁都不亲的模样。习惯了倒也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对。
“里面有吃的吗我想吃些甜的,像是脆糖果子或是绿豆卷之类的”
雷行云看着言欢离去的背影,嘴里问着瑞香。
“没那两样,不过有云豆糕、玉子甜水还有些小甜饼二爷,你做什么一直看着阿欢。有什么不对劲吗”奇怪了,他干嘛盯着言欢的
背影不放
不会是看上了言欢的恬静温柔,动了什么歪脑筋吧
如果是,那就糟糕了瑞香聪明。故意装出天直单纯的模样问道想观察雷行云用如此眼光打量言欢的用意何在。
听到瑞香大剌剌的问话,雷行云将眼光收回,转而看向瑞香清亮的大眼。
“我总觉得阿欢老是心事重重的,像是心里积了不少沉重的压力似的,香丫头,是不是她不适应厨房里的工作如果不适合,那干脆就”
就算雷行云是个没架子的主子。但这管得也太宽了吧这种事该是厨房大娘理的。他要没有其他用意,会注意到言欢心里有事没事
瑞香此时像保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察觉到有危险逼近,连忙张开双翼试图保护言欢不受到伤害。“干脆如何干脆送到二爷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