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大暑,腐草为萤,苏家大门前左右两侧摆着石狮,穿着夏衫的家仆正拎着水桶在打扫擦拭,热浪一拨一拨的涌来,府前的柳树打蔫了卷,扰人的蝉鸣声听得人头脑发昏。12。3
宋陵城内的苏家世代书香,好清典高雅之物,府内种植着千数种的灌草异花,奇树怪石,单单是那后花园子便大的不像话。
一方三进三出的典致院落之中,摆种着密密麻麻的兰花,有盆栽的,有圈地的,有悬挂在房廊上的,也有长在墙角处的,只有你看不着的地方,没有它未长的地方。
穿着细薄夏衫的女婢急匆匆的撩开竹帘子从主屋里头出来,然后面色焦急的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后像是想起什么,反身又走回主屋内。
主屋内放置着一座冰鉴,地上还摆放着两大盆冰块,较之闷热的屋外凉爽许多。
女婢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然后小心翼翼的伸手打开了内室一红漆描金菊碟纹衣柜的柜门。
衣柜左侧摆置着整叠的夏装,右侧却一团糟乱的拱出个人形。
那人被层叠的夏装遮了脸面,只露出一只白腻藕臂,软塌塌的搭在衣柜底面,皓腕细白,手指青葱似得纤嫩无暇,就像是最上等的美玉,指尖处点着一抹桃花瓣色的粉嫩,只这一点粉,却已透出一股媚。
勾的人心尖痒痒,恨不得让人钻进去一探芳容。
“二姐儿,您怎么又睡到这衣柜里头来了”身形纤瘦的绿玉眉目轻蹙,抬手把那些杂乱的夏衫整理好,露出下头一身香汗的苏阮。
一头青丝漆发垂顺的搭拢在那瘦削的香肩上,半遮住一张姿容冶艳的脸,蜷起的身子纤细而酥软,只单单简单的一个动作靠在衣柜壁上,便透出一股子纤媚的风流体态来,活色生香犹如美人图。
穿着鹅黄色裙衫的苏阮动了动自己套着罗袜的小脚,松散的罗袜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子白细脚踝,那乳白色的肌肤沾着香汗,嵌在脚窝处,就像一颗颗圆润的白珍珠。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绿玉禁不住的暗咽了咽口水,然后才朝着苏阮伸手道:“二姐儿,大老爷唤您去书房问学问呢。”
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绿玉,那双柳媚眼微微上挑,划出一点纤细弧度,媚态横生,艳冶逼人。
“不要你。”垂下纤动的眼睫,苏阮搭着自己的胳膊更往衣柜里头缩了缩,细软软的声音就像是含着春.色一般的酥颤勾人,那是一种几乎浸到骨子里头的媚。
听到苏阮的话,绿玉的脸上显出一抹难看神色,她收回手,反身把主屋外的平梅给喊了进来,然后阴阳怪调的道:“二姐儿寻你呢,像奴婢这种不入眼的货色,二姐儿这样的妙人,果然怎么看的上眼呢,哼。”
平梅是个不善言辞的寡言之人,她穿着一件普通的裙衫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苏阮从衣柜里头给牵了出来。
“二姐儿,这天色热的紧,奴婢去给您绞块帕子擦擦脸。”把苏阮扶到小姐椅上坐着,平梅转身走到那盆架边给苏阮绞了块湿帕子递给她。
苏阮伸手拨开脸上的湿发,露出那张柳娇花媚的脸。
就是这张脸,和这做什么都像是没长骨头一样的身子,让苏阮在这书香规矩十足的苏家,被人处处诟病,无颜见人。
其实不只是苏家,应该说是整个宋陵城,皆以女子端庄大气为风,像苏阮这样的妖物,会被说成是祸国殃民的祸根子,所以当她到了能出府的年纪,却还是被苏老爷明令禁止的只准在后院里头呆着,因此她便未踏出过苏府半步。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这世初醒来时,苏阮迷迷瞪瞪的还未回神,每日里浑浑噩噩的只知吃了睡睡了吃,待她恢复了一点神智,就喜欢钻进衣柜里头睡觉,也不管这日头多大,屋内多闷热,依旧固执的躲在衣柜里面。
不是苏阮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只是因为她害怕,而这小小窄窄的一方衣柜能给她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因为再过半个月后,苏府就被会那突然冲进来的御林军宰杀屠尽,不留半点人气,苏阮依旧清晰的记得,那血流成河的腥气,浇满了整座芊兰苑,那夜的苏府悲鸣凄惨,猫狗不留。
她慌不择路的往府门外跑,看到那两座浇着血色的石狮,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那迎头而来的利剑戳穿了心口。
“可惜了这份好颜色。”
男人低哑细缓的声音阴沉沉的萦绕在她的耳边,可苏阮眼前满是一片血色,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人。
苏阮久居深闺,对于此事并无对应之策,她只知道,那御林军受当朝的摄政王调遣,所以那晚将她苏府几百口人屠杀殆尽的人,就是那传说中以辅佐幼帝为由,把持朝纲的摄政王陆朝宗。
苏家世代书香,在以文人为天的大宋朝中门第颇高,是宋陵城有名的钟鼎之家。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就是这样的苏家,古板固执,迂腐气十足,说好听点是忠肝义胆,说难听点就是不知变通。
明明全天下都知晓这大宋已然是摄政王陆朝宗的囊中物,可苏家却还是依旧固执的奉承幼帝,与那陆朝宗对着干,以至于得到了被满门屠杀的悲惨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