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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6部分阅读

半大小子半是干活半是玩耍,往往运一趟麦子就跟坐在那看守的弟弟妹妹大声调笑几句,再在地上翻几个跟头耍几下活宝,换来弟弟羡慕的眼神,妹妹喝彩的掌声才算罢休。倘若往年,老爹会气势汹汹的拿扁担追打这不懂事的小子,但今年年景好,日子想必会顺些,臭小子的举动在老爹眼里也就可爱了很多。

但是一声大吼是免不了的:“二娃,你这个狗日的,还不死过来干活”

那二娃在跟弟弟妹妹炫耀自己昨日顶拐赢来的蝈蝈,正说到自己反败为胜的要紧处,哪能离开,也不回头,口里大声敷衍道:“爹,远处来了队官人,我得去看看他们能不能收下我”

二娃他爹闻言,知道二娃想进城当大官的痴病又犯了,直起腰笑骂道:“你个狗日的东西,倘若能跟了去倒好,一天能省下多少粮食。”

说着往南面官道上望去,远处倒是真行来一趟车队。

片刻后,车队越来越近,一水的黄铯四轮双架马车,被两匹高头大马拉着,在车夫的小心招呼下,不急不缓的在平坦的大道上行驶。前后有十几辆。车队左右各有一列金盔金甲的骑兵,骑着清一色的雪白战马,没有一匹杂色的。

二娃和他爹都被车队的气派镇住,大张着嘴站在田里。只见那车队缓缓的在二娃他们家地头前的官道上停下来。几个穿黑衣、侍卫打扮的人把车队最中间一辆马车团团护住,一个头领模样的轻敲几下车门。车门便从里面打开,两个同样身穿黑衣的汉子把一个锦衣男子从车上抱到地下早准备好的木头轮椅上。

那个男子一脸苦相地坐在轮椅上,似乎在向边上黑衣人抱怨着什么,无奈黑衣卫士们只是低声陪笑,却不理睬他的要求。双方蘑菇片刻,最终由一个瘦小的卫士推着木轮椅,满足了锦衣男子散步的愿望。

二娃好奇地看着轮椅上的官人,只见他一会指指点点大发感慨,一会低声下气求边上的卫士让自己起来走走,被拒绝后又气呼呼的埋怨卫士在他身边靠地太近,影响他看风景。

二娃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并不大,无奈轮椅上的人耳朵比猫还灵。听到有人笑,锦衣人从黑衣人的包围中探出头,朝二娃呲牙一笑。日光下,那整齐的牙齿白的让人心慌。

二娃爹忙上来,狠狠朝二娃头顶扇了两巴掌,大声呵斥道:“狗日的,还不快跟我回去干活。”说着就要拽他回田里。

二娃一阵犯浑,使劲甩开老爹的大手,大声顶道:“俺不,俺要问问这位官人收不收俺当手下。”

听到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轮椅上的年轻人被勾起了兴趣。他示意护卫把说话的小孩带到身边。

边上一个护卫走过去,对二娃父亲颔首道:“这位大哥有礼了,咱们殿下请贵公子前去叙话,有请了。”

未等他爹说话,二娃一蹦三尺高,欢喜道:“好咧,俺这就过去,谢谢大哥。”对护卫一鞠躬,便撒腿奔到轮椅上的年轻人面前。

二娃他爹见自己小子这般模样,只得叹口气,解下腰间的干手巾,使劲拍打拍打身上的土,也跟了上去。

二娃跑到锦衣青年面前,未等锦衣青年说话便利索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直起腰大声道:“求大官人收下俺吧收下俺吧”

这一拜竟然把轮椅上的青年拜懵了,半晌才回过神,忍俊道:“小兄弟,莫非你想当我手下”

二娃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表情竟有些严肃。

青年板起脸,故作严肃道:“我这里不养吃白饭的,都有一身的本事,就拿这位来说吧”他一指边上一位壮硕的护卫。接着道:“这位可以被蜂子叮上几百口都不出一声,不动一动。”

这时,除了那位壮硕的护卫,其余人都窃笑不已,甚至有人已经在揉肚子了。

轮椅上的青年也想笑,可笑声还没发出,便感觉胸口刀剜似的疼痛,痛感瞬间传遍全身。疼痛中,他不由自主的剧烈喘息,豆大的汗珠挂满他的脸庞。

一旁的护卫赶紧从袖中掏出个瓷瓶,拔开瓶塞,倒出粒龙眼大小的褐色药丸递给青年。

锦衣青年费力地摇摇头,闭上眼睛调息片刻,神态渐渐回复正常。

二娃和他爹早吓坏了,乖乖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锦衣青年见二娃父子瑟缩的样子,让侍卫扶起二娃他爹,对他轻声道:“大哥不要害怕,我只是跟这个孩子聊聊,没有别的意思。”

便不再理会二娃他爹的告饶之词,转而对二娃道:“你倒说说,你有什么本事能在我那里混饭吃”

二娃一听,顿时忘了害怕,使劲想了想,最后泄气道:“俺除了记性好,啥厉害本事都没有。”

第三卷 中都雨 第二八章 我叫秦雷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微笑道:“这也算了不得的本事,你叫是什么名字多大了”

半大小子忸怩道:“俺叫二娃,赵二娃。十三了。”似乎很为这个没前途的名字苦恼。

锦衣青年体贴的笑笑,又问道:“识字吗”

二娃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他爹也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锦衣青年点点头,叫二娃起来。

二娃心道,说什么也不能起来,一起来就没戏了。便赖在地上,一脸苦相地望着轮椅上的官人。

那锦衣青年见他这副惫懒模样,有些好笑,又顾忌背上的伤口,不敢笑出声,对边上一个面皮白净的卫士道:“石大哥,取本斥候教材来。”

那被唤作石大哥的卫士笑着从被囊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恭敬地递到青年面前。青年让侍卫翻到某页后,把书给二娃,对二娃温言道:“这两面共有四十个小人,动作各有不同。现在我给你三十息的时间,到时你若能画出一半以上,我便承认你有本事。”

二娃深吸口气,接过小册子,双手微微颤抖。二娃他爹也紧紧的攥着衣角,看上去比儿子还要紧张。弟弟妹妹们远远地站在地头上,微带惶恐地向这边张望。

青年向二娃微笑道:“现在计时开始。”又对石姓侍卫道:“石大哥麻烦你计时。”

有伟人说过当一个人坐在火炉上,一分钟有一年那么漫长。倘若是与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一天会像一秒一样飞快。二娃绝对没听过这句话,但是他此时的体验却与那伟人发现这个道理时是一样的。

所以说,体验是属于大众的,而发现却只属于某些被叫做天才的人。

二娃刚看完一遍,那石头侍卫便道:“时间到。”

二娃撇撇嘴,心道这人怕老子抢他饭碗,故意把时间缩水。

这时,一个卫士端过纸笔,二娃抓起那奇怪的黑竹棍,攥住了,在托盘上一划。脆弱的竹炭哪经得起他这般蛮力,很干脆的折断了。

二娃偷偷看看轮椅上的人,才讪笑道:“俺还是用这个吧”说完捡起一根枯枝,然后用脚在地上使劲划拉几下,弄得尘土飞扬。

二娃老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中既有担忧,更有骄傲和期待。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二娃把全部四十个小人原原本本的重现在地上,没有一个画错,就连顺序也与小册子上的一样。把周围准备看热闹的众侍卫震得目瞪口呆。

轮椅上的公子也是大叹好运,这样的小神童在这个没有普及教育的年代被发现的几率太小了,难得又跪在地上求自己收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否极泰来,公子不能免俗的幻想一番。

二娃见众人一脸震撼,觉得自己成功打动了对方,却迟迟不见这些人有什么反应,不由着急问道:“到底能不能收下俺”

轮椅后的小个子侍卫见二娃紧张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轻声在陷入某种情绪的某人耳边道:“殿下,殿下”

那殿下回过神,对二娃点点头道:“不错,算你有本事。你可以回去了。”

二娃听前半句高兴的不得了,可是听到后半句不由一下泄了气。嘴一下子瘪了起来,泪珠子在眼眶打转,眼看就要哭出来。哽咽道:“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欺负小孩呢不是说好了,俺有本事就收下俺吗”

二娃他爹也在一边作揖道:“这位大官人,若是觉得俺家二娃还有点用,就收下他吧”

轮椅上的公子无辜的摊开双手,戏谑道:“难道不回家里跟老娘说声不用跟小伙伴炫耀炫耀吗”说完朝二娃眨眨眼。

二娃闻言,刚要落下的泪珠子生生收了回来,一脸苦相瞬时转成了笑脸,像极了西秦汉中一代著名的民间艺术变脸。他嘭嘭嘭给未来主子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轮椅上的青年朝他笑笑,挥手道:“快去吧我会留一个人在这等你的。”

二娃使劲点点头,站起来,也不管双膝站满了尘土,又蹦又跳地朝村子里跑去,边跑边高声喊道:“俺终于要进城了,俺不种地了”

弟弟妹妹并不了解哥哥的想法,却能清楚感受道他的快乐。于是也大喊大叫着进城,不种地之类的话,嘻笑着蹦蹦跳跳跟上去。

二娃他爹见儿子终于得偿所愿,欣慰之余却又担心起来,他为难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深感踌躇。

轮椅上的公子见二娃他爹不舍与欢喜混杂的样子,无来由地想起自己这世的老子,不由有些羡慕二娃,他温言对二娃爹说道:“大哥放心,这孩子跟着我定不会叫人欺负。”

其实还有后半句:“只会被我欺负。”只是他不说。

二娃爹听他这样说,感到放心许多。挠挠头憨厚笑笑,对公子问道:“还没问官人贵姓呢”心说不知道你是谁,俺以后看儿子该上哪找啊

公子向二娃爹温和笑着,微风吹过,把他额前碎发拂起,面孔帅气而干净,眼睛明亮而清澈。

他清声道:“我叫秦雷。”

车队继续向中都进发。

秦雷已经回到车上,二娃并没有跟上,他将随留下的卫士晚一天上路。

秦国的官道及其宽阔,足够十几匹马并行,夯的结实平整,马车行在上面平平稳稳,与齐国坑坑洼洼、起伏不平的官道形成鲜明对比。

马车很结实,却并不精致。坐在里面除了感觉空间很大,实在谈不上舒适,比起沈洛的座驾差太多。秦雷将一床被子垫在座位上,才感觉舒服些。他不由怀念起齐国马车的豪华舒适。

第三卷 中都雨 第二九章 急救手术与信

沈青的敲门声打断了秦雷的思,他来为秦雷换药。

沈青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椅边小机上,凑过去把秦雷的上衣除去,露出秦雷赤裸的上身,比在上京时精壮了许多,只是前胸缠着厚厚的纱布,显得有些凄惨。

秦雷翻过身子,趴在座位上,沈青从托盘中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把秦雷背上的纱布一层层剪开。片刻之后,一个碗口大的恐怖伤口映入沈青眼帘。

每次见到殿下的伤口,沈青仍会时常想起那可怕的一幕: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成功脱险了,沈青也不例外。所以当殿下站在岸边向对岸凝视时,卫士们只是远远的护卫,没有执行战场保护条例。

那天外飞仙般的一箭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几乎不带一丝风声,殿下脸上稍一错愕便被狠狠撞倒,卫士们只看到石威怀中的殿下背上那支箭兀自微微颤抖。

秦雷在昏迷前用最后的力气吐出两个字:“快走”

疯狂寻找罪魁祸首的卫士们这才想起保护条例第一条:任何时候都以被保护人的生命为重。稍微为他止血后,用一块桥板抬着秦雷全速奔向汇合地点。

沈青永远不会忘记,秦雷的鲜血顺着木板淌下,落在草地上开出的那条红色的花链。

更不会忘记秦雷从昏迷中醒来,指挥他和石威动的那个惊心动魄的手术

大概跑出七八里,抬门板的卫士听到殿下微弱的呼叫声,连忙停下。沈青和石威赶紧上前,只见秦雷面如白纸,全身被淋漓的汗水浸湿。沈青见平日活力四射的殿下气若游丝的样子,眼圈一下子红了。

秦雷紧闭着眼睛,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断断续续,细不可闻:“照我说的做”

两人忙使劲点点头,这几个字似乎费尽秦雷的力气,他剧烈的喘息着,良久才接着道:“解”

沈青和石威面面相觑,最后石威一咬牙,左手抽出匕首轻轻挑起被污血浸透的外衣,右手拿出一把小剪刀,沿着豁口剪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内甲。

那支样式古怪的雕翎箭贯穿了沈洛所赠的宝甲,宝甲虽然可以抵挡宝刀宝剑的劈砍,但那七寸雕翎箭头乃乌金所制,锋锐狭长。

乌金箭又名破甲箭,最能破除盔甲防御,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刺杀神兵,加上发箭之人内力雄浑,把乌金箭的特点发挥到极致。

若不是秦雷宝甲着实了得,定已经被贯穿,死的不能再死,哪还有醒转过来,设法自救的机会。

石威端详一下,长吁口气道:“殿下万幸啊箭头没有尽没。拔出来没问题。”

秦雷轻轻点头,哼道:“拔”

石威的手握上箭杆,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伤口被牵动,秦雷痛得几乎昏过去,骇得在一边瞪大眼睛注视的沈青差点拔出手弩射死石威。

秦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坚定道:“拔,拔出来后使劲按住左面锁骨和右背第三根肋骨然后倒酒用最烈的反复洗最后缝”

石威心道好悬。差点第一个拔字就拔了,原来殿下不过大喘气而已,还有后话。

他又等了会,秦雷没有再说话。石威又问道:“殿下,还有要吩咐的吗”

秦雷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石威一咬牙,大声道:“得罪了”握住箭杆的双手猛地上提,那支雕翎箭应声而出,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

边上的沈青几乎在鲜血喷起的同时,用一团干净的纱布按住伤口。石威扔掉拔出来的雕翎箭,使劲按住秦雷的锁骨和后背第三根肋骨中部。两个满身血污的人不安的对视着,祈求满天神佛保佑自己的主子。

过了盏茶功夫,沈青试探着松松手,感到秦雷的血似乎止住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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