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呆住了:“哈?火曜的婚事?”
她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琴笙,却见他跟没听见一样地专心地将一颗流光溢彩的黑珍珠缀在那小小凤袍上的凤凰眼上。
楚瑜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面前的金大姑姑,迟疑地道:“火曜,火曜要和三娘成亲?”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问这个问得心惊肉跳的。
金大姑姑闻言,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是,他是要……”
“念明?他是要和念明成婚?”楚瑜着急了。
“不是,他要参加今年的同牢之选。”金大姑姑蹙眉,摇摇头。
“同牢之选?那是什么……什么意思?”楚瑜一脸莫名。
“同牢之选,是曜司成员到了年纪,有意愿娶妻,若无意定之人,便由各地秀坊里甄选出豢养多年的美貌贤良绣女配之。”琴笙温凉得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一愣,转过脸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搁下绣棚站在窗边喝茶的琴笙,一脸古怪地说:“这不是相亲成婚么。”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那些绣女……好像都是琴家善堂里出来的孤儿吧?”
琴笙未答,金大姑姑已经微微颔首,不带一丝情感地道:“回小妇人,是的,婚配之后,这部分绣女便会离开大陆上海冥岛劳作、居住和产子。”
“武卫则定期值修上岛与妻儿团聚,如此除了可以保证武卫家人的安全,也保证曜司的纯洁与秘密性。”
楚瑜这副皮囊里到底装的不是这年头的魂魄,听着这种跟配种似的安排,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为了维护曜司和海王秘密必要的安排。
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琴笙操控人心的手段一贯高明到冷酷,琴家遍布天下的恩养堂除了行善之外,最重要的功能就是挑选死士,倒是没有想到连他们的配偶也从里头出来,果真滴水不漏。
楚瑜看着琴笙优雅清隽的身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此事一贯是我来运作,今日下午就是同牢之选的首轮甄选,所以今日火曜忽然说他临时要参加同牢之选,着实吓了我一跳,小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么?”金大姑姑没有留意楚瑜眉心那细微的复杂,只有些试探地道。
“可是霍三娘和火曜闹了什么别扭?”
楚瑜也收敛了心思,有些不安地看了眼霍家姐妹院子的方向:“我不知道,昨日看三娘和二娘还正常的很,还给娇娇他们带了好些吃的、玩的。”
她忽又想起什么,蓦地拔高了声线:“等等,我记得昨日二娘怼了句三娘,说她一个多月不识肉味,那意思……那意思不会是三娘和火曜一个月都没有上床了罢?”
“咳咳!”金大姑姑瞬间垂眉敛眼,轻咳了一声。
“口无遮拦……。”站在窗边的高挑人影也忍不住低声轻哼,满是无奈与隐约不可见的宠溺。
楚瑜干笑了一下,也没有心思去争辩什么,只提了裙摆就往外走:“我先去问问三娘怎么回事。”
……
“三娘,和火曜怎么回事?”楚瑜急匆匆进霍家姐妹的院子就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霍二娘正坐在树上懒洋洋都发呆,差点被楚瑜的嗓门给震下来。
“你干什么呢。”她跳下树来。
楚瑜东张西望:“三娘呢,三娘去哪里了,她和火曜到底怎么回事?”
霍二娘一愣:“三娘……。”
“小鱼,我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一道女音忽然在楚瑜身后响起。
楚瑜转过身看向来人。
霍三娘正款步从房里出来。
楚瑜打量着她,在她精致的娃娃脸上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她心中越发地担忧:“三娘……。”
“其实,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们总有这一日的。”霍三娘垂下眸,轻笑,脸色有些许的苍白。
楚瑜看着她精致的面上的笑,心中却似梗了什么,莫名地难过:“三娘,也许不过是些误会,你和火曜都那么些年了,也不是没有吵架过,你和他再谈谈,没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不然我让琴笙……。”
“小鱼。”霍三娘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碧眸里一片无奈:“难道我天山魔女,已经沦落到要靠强权去求男人留在自己身边了吗?”
楚瑜哑然,是啊,天山魔女,从来不受世俗羁绊,又怎么会牺牲自己的尊严去苛求禁锢男人实在自己身边?
“何况,这事,就这样了断,也是我求仁得仁,他既然做出了选择,我总要祝福他的。”霍三娘转过身,轻轻地道。
楚瑜怔住了,看着她慢慢地向门而去,下意识地想要跟过去,却被人扯住了手腕。
“小鱼别去,让他这终归是三娘和火曜之间的事,即使是我,也不过是个外人,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了解彼此。”霍二娘沉了声音,在楚瑜身后道。
“缘起,缘尽都不是外人可以干涉的。”
楚瑜顿住了脚步,看着霍三娘落寞的娇小背影,她们虽名义上将是伺候自己的女卫和死士,却是彼此可以性命交托,相伴多年的伙伴与亲人。
她从未看过她们身上出现这种悲伤与黯淡的情绪,她们该是骄阳大漠下,红衣胜火,策马纵情踏碎那些俗世红尘的骄女。
楚瑜忍不住红了眼,忽拔高了声音:“我不想干涉任何事,我只怕那些性情骄傲,只怕那些都不肯放弃的自尊,让有情人,你不回头,我不转身,然后走散在彼此的生命里,到了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一刻,才后悔当初那些可笑的执着!”
霍三娘的脚步顿了顿,也不知在想什么,凉风轻轻撩起她柔软的栗色卷发。
好一会,她足尖一点,飞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