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染发剂生效的将近一个小时, 都彭当然不是一直在专心抚摸一期一振的尾巴。实际上,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摩挲了一遍之后,便把太刀的尾巴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重新掏出了书, 开始翻动书页。
一期一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审神者又重新拿起了他的尾巴。接下来的时间里, 像很多读书时会摆弄笔的学生那样, 审神者捏住了一期一振的尾巴尖, 时不时用拇指拨弄摩挲。更为可怕的是, 审神者还有一个思考时会咬笔帽的习惯。
在挺过最初的不适之后, 一期一振悄悄调转了方向,让自己的余光能够看到审神者的手和自己的尾巴。他眼睁睁看到人类看书入了神,想要复制自己咬笔帽的习惯。他已经将手支在唇边,自己的尾巴和审神者的嘴唇也仅仅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
在审神者的房间里住了几天, 一期一振相当熟悉他这个动作,接下来,他会把笔帽抵在唇边,有时用洁白的牙齿轻轻咬来咬去,有时干脆叼在嘴里。这是个不那么符合这个人类洁癖属性的坏习惯, 看起来少有的孩子气。
当他这样做的时候, 说明他的精神相当集中,就算被盯着看,也不会转过头来与太刀青年对视。在此之前,一期一振很喜欢看他做这个动作。但是现在, 审神者手里的钢笔换成了自己的尾巴,如果他的尾巴上有毛,一定会彻底炸开。
审神者心思纯正、对他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可以将他看成跟钢笔差不多的存在,但一期一振并不是,一根钢笔。也不再仅仅是,一振太刀!蓝发太刀下意识地想要甩脱审神者的钳制,又怕尾巴上的骨刺划伤审神者的皮肤。想要开口制止,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主人,别……别咬那里”吗?!这种话叫他怎么说得出口啊!
感谢审神者的洁癖,在一期一振纠结到快要窒息的时候,他仿佛终于想起眼前这根尾巴没有经过可信的清洁和消毒,于是及时停了下来。他侧过头,瞟了一眼满脸通红、紧张无比的一期一振,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一期一振:“……”谁来告诉他,审神者是真的没注意到手里拿着的不是钢笔,而是他的尾巴,还是仍然在不满意他想要逃避的行为,所以在欺负他玩?
等到闹钟的铃声响了起来,都彭终于放过了一期一振的尾巴,这让太刀青年差点喜极而泣。自从长出尾巴之后,就算是没有被审神者抓回本丸,觉得自己从此没有恢复的希望,会逐渐变成跟溯行军一样的怪物时,他都没有如此迫切的心愿,希望尾巴这个东西可以彻底消失。
挨到刑满释放后,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听从审神者的嘱咐,把溯行军拖进水里,麻木地、没有任何多余想法地反复清洗了染发剂。
都彭站在水边,特意强调说,这是他从其他地方带来的产品,保证天然无污染,没有气味不掉色,不会令时之政府察觉……但一期一振处于贤者时间,并不怎么关心这些。只是觉得,他能跟着泡进池塘里真是太好了。
同时,他也坚定了一个信念,以后都不要惹审神者不高兴——当发现自己和他意见相左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道歉,马上说“对不起主人我错了一切都听您的”。既然今后都逃不掉了,这显然是最重要的生存之道。
当一期一振做完了清洗的工作,都彭比照着一期一振,给溯行军剪了剪头发,换了一个跟太刀青年一样的发型。接着,在一期一振复杂的目光里,掏出了几天前从太刀身上剥下来的披风和肩甲,收起了溯行军的战甲。
一期一振任劳任怨地给溯行军太刀穿上了衣服,又按审神者的吩咐,向清爽干净的溯行军身上撒土,把他弄得风尘仆仆,脏兮兮。追求完美的审神者甚至带上口罩,掏出一个瓶子,向溯行军身上喷了点不知名的液体。
太刀被一股臭袜子的味道熏得捂住了鼻子。审神者转头看了他一眼,解释说:“巨怪香水,跟你没被退洗干净时的味道很像。”
——天哪,谁来告诉他,审神者的气到底什么时候能消?!一期一振悲愤地垂下了头。
不提制作过程中一期一振受了多少精神和肉.体上的反复摧残,总之,一个山寨版的一期一振终于诞生了。那么,溯行军到底有没有智力,会不会与时之政府交流呢?都彭认为,既然他们能够以六人小队为单位,被派出去行军列阵,那么,他们应该是有基本的智力的。
于是,他比照着修改时之政府救援队记忆的方法,抹去了溯行军对他们的记忆。敌方太刀几乎从不落单,他落单,身上有一颗属于被杀掉的人类审神者的牙齿,打扮与其他敌军太刀不同。那么,就算他能够跟时之政府交流,并且努力辩解自己并不是由一期一振转化而来,也是比较难洗刷掉这层身份的了。
审神者在他身上留下一只最猛胜——这样,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在信息及时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是一个镜花水月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两个。做完这一切,审神者将昏迷的、惨遭蹂.躏的敌太刀留在了池塘边,带着一期一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都彭感受了一下走廊外的气息,确定山姥切国广并没有上楼来找他。金发打刀一定是因为觉得他的心情不好,所以就没敢上楼。与想要逃跑的一期一振不同,山姥切是个乖巧的孩子——都彭在心里记下了要修补他衣服的这件事。
他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当他从厕所里出来后,一期一振马上像是夹着尾巴、贴着墙角偷偷溜走的小动物一样,以媲美短刀的机动窜进了洗漱间。都彭在床上等了一会,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半,而一期一振压根没有从厕所里出来的意思,于是干脆给他留了灯,自己躺好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之后,太刀青年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来到了他的床边。都彭没有睁开眼睛,不过,他能够感觉到一期一振并没有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以他所站的角度,这其实很不正常,应该是太刀有意避开了自己。
他关上了灯,慢吞吞地扶着墙,向角落里的被褥摸索着蹭过去——不出意外,被挡路的床脚磕到了脚趾,痛得停了下来。
太刀的视线落在都彭身上,屏住了呼吸,仿佛是怕惊醒吃人的怪兽。过了一会,感觉到审神者没有动静,他终于安心下来,抖开被子钻了进去,松了一口气。都彭在黑暗中弯起嘴角,觉得这振一期一振果然十分的可爱。当初在万屋里改变主意的自己,照旧像每一次下决定时一样,是那么的果断和明智。
他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