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
梦中蔓延的,都是对他浓浓的哀愁和思念,甚至还隐隐升起了一丝恨意。
意识到她格外淡漠的语气,令他的心也凉了半截。
宫迎飒慢慢将她扶起来在床上坐起,凌珖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天哪,这梦实在是太长了,心中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复杂了起来。
原本的敌人,弄到最后竟下不去手。
究竟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背叛亲友的坏事,还是什么事,才导致原本最亲的密友,反目成仇,这场导火线,同样也上演了好大的一场腥风血雨。
“迎飒,我好累。”像是微微的叹息,她轻声喃喃道,抱着膝盖将头缩了进去。
宫迎飒眉宇紧蹙,淡淡问道:“你是,想起了什么事吗?”
凌珖头埋在膝盖中,微微地点了点头。
宫迎飒心中微沉,一手附在了她的背上。
过了半晌,凌珖的头又从膝盖中退了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病床上,眸如水,一片清亮。
“我本以为你走后,世界只剩我一个人了。”
凌珖笑中略带嘲讽,也让宫迎飒的眉头蹙得很深,心中那丝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
她接着道,“我真傻,沉浸在思念你的悲伤当中,却忽略了,我身边还有一群生死之交。只是,他们所付出的感情代价太重,我承担不起,只能选择装傻,你知道吗?”
凌珖忽然凉凉地看向了他,两人面面相觑。
宫迎飒自然明白她话中的隐含意思,想必她梦里所提到的雨缪之类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
珖这样的女孩子,身边怎么会缺乏追求者呢?
“我都没告诉过你,杵在我身上的订婚协契还没有作废,我其实是有未婚夫的。”
一句话,让男人的眼一下子凉到了底。
“是谁?”
暴风雨前的宁静。
凌珖唇角一勾,“可惜人已故,那我是不是成半个寡妇了?”
“半个寡妇?”宫迎飒冷笑地嘀咕着这两个词眼,抓起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身前,凑近她凉凉道:“谁敢让你做寡妇,我也照样下地狱杀了这个男人,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再然后,你会成为我的夫人,哪怕守寡,也得守我的寡。”
凌珖淡定从容地挣脱了他的桎梏,以前的她或许卑微,或许怕他,可现在的她早就将很多事物抛之度外了,如果能够得到,那就好好珍惜,如果无法得到,那么就索性丢掉,再也不要了。
“以往所向披靡,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杀手,居然也会被这点小事激得失去了理智。”
“你以为这是小事?”
凌珖幽幽道:“订婚又不是我许下的。你虽然退出了六大世家,但也应该有所耳闻,寒家与凌家曾有婚约。”
这些事情,他很少关注,但也听人提起过,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她。
凌珖的眸中逐渐浮现忧伤,“什么真情真爱,都是假象。是寒家将凌家推入水深火热之中,也间接性害死了我的父母。这样隔着血海深仇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喜得良缘?更何况,你闯入了我的心里,又怎么会容得下别人?”
见凌珖无奈地闭上了眼,宫迎飒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了起来。
他闯入了她的心底,又怎么会容得下别人?
为什么这话,听似应该喜悦,可他却莫名喜悦不起来呢?
她对别的男人有了愧疚......
寒厉吗?
“我从小都是个孤独的人,所以比任何人都渴望关怀,我从没奢望过什么爱情,但更憧憬来自伙伴的关怀。当遇到一群生死之交的时候,我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当我察觉到他们的心意时,也只能不道破,宁愿做生死战友,也不想因为儿女私情而变得两败俱伤。见他们不说破,我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装傻。”
突然,凌珖一下子泪夺眶而出,她双手捂着脸,身体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直到我怀孕的秘密保不住了......”
恍然之间,他眼中五雷轰顶。
他想起了一句话:如果我们再相见,事隔经年。我将以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以前的恋人,因为世事种种,最终分离,我的情还在原地,生活却推着我们不断向前,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多年以后,如果我们再次相逢,却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也许儿女成群,儿孙绕膝,身旁的良人温柔相伴,但是那个人却不是你。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是满含热泪的对你祝福,还是默然低首,擦肩而过?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我的爱情还盘踞在我的心底,从未离去。
而他的珖,她对自己的执念从不曾动摇。否则,又怎会默不作声,形同无事人待在自己身边,像只猫儿一样依靠在自己肩上,那样的时光静好。
他们终于相见,又破镜重圆,可这其中又隔着遇到无法逾越的裂隙。
一个人,承受着怀孕的暴风雨,又对自己的生死挚友隐瞒着。几个月后,应该就很明显了,也是最危险的时候,这该是导火线的引端。
他依稀记得绯彤曾经对自己说过,凌珖从葬身于火海,因此一对龙凤胎阴阳两隔。
她定是费劲千辛万苦,在九死一生中保住了自己的孩子。
“对于生死挚友,有些事情不该隐瞒。可只有怀孕这件事情,我无法开口。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也只有我身边的一个女性朋友。绯彤也是在我瞒不住的时候知道的,然后为我打点了一切。我百般隐藏,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凌珖回想起了当时,她遇到了以一人匹敌千百的女强人——析暝。
那时,她的儿子已经快四岁了,小小年纪,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丝常人不曾有的冷冽之气,五官每寸都是浑然天成,美得不可思议。
只是她做事极其隐秘,与自己交情也甚少。直到她们二人遭遇了一场大磨难,她才开始对自己敞开心扉。
后来,她特意找上了她,对她嘱托了一句:“这个孩子,能够放在你的势力门下吗?哪里都行,哪怕让他从小遭受非人对待都行,一定要让他磨炼到坚不可摧的心智才行,否则将来会承受不了那份血难。”
......
过不久之后,她再也找不到析暝。
她也渐渐明白,那个是析暝临终前托付给她的遗嘱。
她也顺从了析暝的意思,为他暗暗铺下了一条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