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休息的时候路小云找夫子教作业,他安慰自己: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那姑娘一样。当他用魔族语同夫子交谈时,夫子的眼神再使他的心千疮百孔。
在热闹的学堂中独独他的身边冷冷清清,路小云还不是特别明白他于魔族语、魔族文字、戒律等费劲功夫,夫子的任何提问都难不倒他,他将戒律背得比在座的任何魔族孩子都要熟稔。然而这一切似乎毫无意义。
学子们热烈的交谈,呼出的热气温暖彼此;路小云在温暖的屋子里坐立难安,他无需悄悄离开学堂,因为根本无人在意。
屋外下着细雪,清冷的风铺面而来拂去不少苦闷,路小云扫去阶梯上的雪坐dan=m灬ei在上面。他的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脸颊望向细雪飘飞的天空他想家了,哪怕爹娘会拿鞋子打得自己屁股开花他也想回家了;回家是个美好的愿望,他又想白骊哥哥了,回到白骊哥哥身边是个简单的事情。
他又望向来时的路,等啊等也没等来白骊哥哥,那路消失的地方白茫茫的一片什幺也没有。
“朱次比素伯更讨厌异族人。”
有一个小男孩在路小云的身边坐了下来,路小云没搭理他,他也不介意。
“你旁边是南花长老的外孙女白鸢鸢,她母亲是血统比较纯正的花式人,所以她们一家都特别讨厌丹洲人。”
路小云这才侧头瞥他一眼,随即想到白鸢鸢那双微微泛蓝的大眼睛和深眼眶;雪原魔族原是另一块大陆名为“花式人”的民族,因为得到天魔的启示从那块大陆迁移至丹洲。初到丹洲时族人已死大半,戒律里有一条“不可与外族人通婚”,但花式人不得不与雪原原住民结合繁衍生息保证人口数量,直到人口数量恢复才停止与外族人结合转而实行族内通婚,饶是如此,经过千年的繁衍,花式人“大眼睛”、“高鼻深目”的特征已渐渐消失,只在少数的魔族人身上出现。
“朱次人认为自己才是花式正统。”那男孩继续说到。
“魔族以素伯为兄。”路小云接了一句。
“对,天魔戒律第一条就是素为长,朱为弟,不可彼此戕害。”
“你是素伯人”
“不,我是朱次人。”
路小云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那你还和我说话”
那男孩耸耸肩:“我有和你说话吗有人看见了吗”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路小云无言以对,又问:“你叫什幺”
“白麓。”
白麓走后路小云又看了好一会儿雪,才起身走进学堂。
在那之后白麓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路小云逐渐明白:这是一间朱次学堂,学堂里的学生夫子都是朱次人。他想起来朱次人喜好南雀花,白袍的滚边一定是朱红的南雀花纹,而素伯人的喜好广泛,白袍滚边上的花纹各式各样。但为了与朱次区分,素伯的白袍滚边却决不会有南雀花纹。
白骊哥哥是朱次人吗路小云对此十分疑惑,白骊曾说过:他们都是丹洲人。
白天的寂寞一直延伸到了晚上,路小云躺在宽大的床上却怎幺也睡不着,桃花眼红红的显然是闷在被窝里哭过。他以为凤仙楼的日子已经很难熬了,没想到在学堂的日子更加艰难虽然他年纪小,但隐约明白自己的遭遇和白鸢鸢有关。
白鸢鸢是长老的外孙女,整个魔族由素伯族长与朱次长老共同管理;尽管是以素伯族长为主,但朱次人中长老的毋庸置疑,有些学子碍于白鸢鸢的家世不得不无视自己。
他已经不想读书了,只想和白骊哥哥学功夫,学好了功夫才能回家才能去凤扬城
这幺想着,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自己的枕头往白骊的房间跑。
白骊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小的男孩儿穿着单薄的衣服赤脚抱着枕头,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仰视着他。
“又穿这幺少。”白骊蹙起姣好的眉,蹲下身连着枕头一起把路小云抱了起来。他们之间隔了个枕头,但路小云还是竭力伸手环住白骊的脖颈,这个动作取悦了白骊。
“哥哥我想和你一起睡。”路小云撇着嘴,眼角都有些耷拉下来。
路小云的眼眶红得明显,白骊自然看得出来,他其实什幺都明白;路小云聪明又听话实在叫人心疼,白骊坚冰似的心每每为他消融。他明明可以为路小云打点好一切,然而他总是要离开的,小云却必须留在魔族成为白骊,这一生如果没有新的子弟打败他,他只能终老魔族。
路小云还太过年幼,白骊不忍心告诉他这些,允许他保留着回家的美梦;同样的,异族人身在魔族将会遭遇的一切路小云都必须习惯。
面对路小云稚嫩又可爱的请求,白骊的嘴里渗出些苦味他忽然难以确定未来,似乎此刻的所有想法终将被推翻。
他摸了摸路小云的脸颊,勾起他们所熟悉的浅笑,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