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闭上眼睛:“阿情,这些年委屈你了,要不是因为我……”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唇:“没有你就没有我,再说,我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歇息吧,我走了。”
我吹灭油灯,走出卧房替他仔细带上门。
后院中这几日只住着萧玉和庄氏xiong-di,喜乐半月前被接去了东海,运气好的话半年后才会回来,若是运气不好就再也回不了雁城,楚雨在三日前被他的主子带去南华阁,被一个胡商看中,据说过几日就要随着新主子回西域,估计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心中偶尔也会为他们的命运叹息,都是些清灵俊秀的男孩子,若是生在富贵人家,那样的长相必定会讨得许多长辈的欢心,有极好的前程,可偏偏生在贫苦的家里,被当做货物一般摆上东市的档口,赤/身裸/体地被人评头论足,最后像牲畜一样地被买走。
萧玉的房间还亮着灯,我尚未抬手,他便先把门打开了。
:“公子,您来了。”他看着我,唇边扬起得体的微笑,他是我最得意,也是教导得最久的学生,相貌虽不是最好,却是最聪明伶俐的。他十四岁时被京城一名贩卖南北货的郭姓富商买下,送到我这里已经有三个年头,每年的初夏,郭爷会从京城来雁城住上半年,把从北方收购的皮货和人参从雁城发到南方,同时在雁城把去岁就已经定下的蚕丝和南方才有的一种果酒运往北边,待到秋末,就会回北边准备第二年的货物,年年如此。
:“今日的功课可完成了?”我走到书案前,翻起上面的一叠纸。
:“都完成了。”他走到我身边拿起那叠纸张,上面满页的清秀字迹:“这是前几日您出的算数,我把演练的过程都写下来了,还有前日您拿回来的账本,也核对完毕了,上面有错的地方都已经改在纸上,这边上是账本的页数。”
我将他手中的纸接过仔细查看,果然每一题都做得一丝不苟:“很好,夜已深了,早些休息。”
:“是,公子。”他应下,却没有如往常一般与我道别。
我看着他微垂的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浓浓的黑影。
:“可是还有事。”
他忽然在我面前跪下,轻声道:“萧玉想做公子的人,求公子从郭爷那里买下萧玉的文蝶,萧玉愿为奴生生世世追随公子。”
我将他扶起:“你愿一世为奴?”
:“若是公子,萧玉愿意。”他的双瞳在油灯的映照下如晨星般闪亮,声音虽轻柔,却十分坚定。
:“但我不愿。”我将他垂落到脸侧的长发抚到耳后,轻声道:“可知我为何独教你一人算学和塔塔文,还要你学做账本。”
:“……公子是想让萧玉以后能有一技傍身,不至于在被主人厌弃后食不果腹露宿街头。”
我抬起他的下巴轻轻摩挲:“你长得虽不如庄家那两xiong-di,却远比他们聪明,须知再艳丽的容貌也终有老去的一天,唯有金钱和权利才能保得一世长安。”
我的指尖轻轻抚过他鸦羽般的睫毛:“你年岁渐长,我虽可用更年轻美貌的男子哄得郭爷让出你的文蝶,却不愿自己最好的学生埋没了才能,最终只能做一个以身侍主的贱奴,你可明白。”
:“萧玉……明白。”
我放开他:“一个永远清醒的脑子远比一张美丽的脸重要,再过两个月郭爷就会来到雁城,我会为你争取到一个机会,让他能注意你的才学,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萧玉……一定不负公子所望。”
我拿手放到他的唇边:“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好了,歇息吧。”
我转过身向门边走去。
:“公子。”
一双手从后面伸到胸前将我抱住,他柔软的唇贴着我的后颈,轻呼出热气:“萧玉……心慕公子。”
我捏住他的手放下:“你知道规矩,去休息吧。”
他松开手,我踏出房门走上通向中院的回廊。他是个受上天眷顾的人,虽不幸生在寒家,却同时兼有俊美的样貌和聪颖的头脑,曾受过的苦难让他更懂得逢迎和隐忍,所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
这世上从不缺乏伯乐,也有许多千里马,我所要做的,就是给他机会并在他心中留下我的烙印,成就他的同时也是为我和大哥留下一条可能的选择,世事无常,谁知道呢,今日施出的一碗水,回报可能就是明日干涸土地上的一汪清泉。
我回到中院的卧房门前时,小怜正靠着回廊的柱子打盹,听到声音后立即站起声:“公子。”
:“何事?”
:“那个人好生惹人厌烦,不肯穿我给的衣服,还嘲讽公子没有待客之道。”
:“你且等等,我与你一同到前院去。”我回身进了卧房,点亮油灯从衣橱中取出两套平日所穿的衣物,让小怜拿着去见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