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邈邈拿着筷子的手，蓦地僵在了半空中。

过了好几秒，她才慢慢放下碗筷，轻声问：“然后呢？”

“你的母亲明天上午会来c城，中午我们两家一起吃顿饭，好吗？”

苏邈邈无声地垂下眼。

其实她知道的，大人们问出这样的问题，从来没有给过“好”或是“不好”这样两个选择。

就想当初送她来到这个陌生城市的陌生疗养院里，也没人在乎过她的意见一样。

于是苏邈邈扶着实木餐桌的边沿，慢慢站起身。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我先回房间了。”

在女孩儿即将迈出餐厅的时候，文程洲转过身，神sè为难。

“邈邈，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中午出发前，你能换上今天高阿姨给你买的新衣服吗？”

苏邈邈身影一滞。

餐桌上，文素素闻言也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高婌雯，做了个发恼的口型：“妈……？”

高婌雯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文素素咬紧chún，懊恼地看向餐厅门口女孩儿的背影。

文程洲仍在缓声劝：“你和你母亲也有几年没有见过面了吧？你这样……她会担心的。别让叔叔阿姨难做，好吗？”

“……”

兜帽下，女孩儿的chúnsè看起来比方才更淡了几分。

在原地站了许久，她才低应一声，转身往二楼走去。

*

第二天上午，菲佣将提前熨烫妥帖的礼服裙，送进了苏邈邈的房间里。

她敲门进去时，女孩儿正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不知名的呆。

“邈邈，礼服帮你挂在这里了。你尽快换上，文先生和文太太已经准备出发了。”

“嗯。”

苏邈邈轻应了声，站起身。

在菲佣离开房间并关上门后，苏邈邈拉上了窗帘，然后走到那门旁的挂衣架前。

挂衣架上一左一右挂了两件衣服。

左边是一件中长款的黑sè薄外套。

右边是一件红sè无袖的及膝散摆礼服裙。后背以红sè的系带大蝴蝶结收腰设计，从腰臀线向下拼接了一截扇形的樱sè薄纱。

裙sè很艳，也最是挑肤sè。

苏邈邈伸出手，取下了两件衣服，窸窸窣窣地换了起来。

几分钟后，房间里的窗帘被重新拉开，苏邈邈站在等身的长镜前。

纤细白皙的手指绕过颈子，拢起带一点浅栗而微卷的长发，轻扎起一个马尾。

然后她放下手臂，抬眼。

长镜里的女孩儿生着一张最标致的瓜子脸，减一分则瘦，增一分则腴；而那仿佛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上，又缀着最为jīng致的五官：淡sè的chún，秀挺的鼻，琥珀sè的瞳子被微微翘起的眼尾勾出一种近乎艶丽的美。

而袒露在衣料外的肤sè，被身上的红裙衬得愈发雪白，吹弹可破。像是轻按一指，都会留下绯sè的印子。

只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女孩儿的眼眸里却失了焦。

记忆里伴着耳鸣一样尖锐模糊的声音响在耳边——

“……她凭什么那么好看啊？”

“院长嬷嬷都只关心她一个人了。”

“……讨厌死她了！”

“没人要的可怜虫。我听护士姐姐说，她nǎinǎi都最讨厌她！”

“她什么时候能搬走就好了。”

“真希望她永远消失！”

……

那些欺侮的嘈杂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不知轻重的推搡留下的痛感似乎还让身体隐隐作痛…………苏邈邈的脸sè煞白，她本能地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肩，指尖无意识地紧扣着，贝甲下血sè全无。

等那些声音终于退去，眸子里恢复清明，阳光从窗外洒下，她才堪堪回过神。

……都过去了。

女孩儿眼睫轻抖，慢慢控制着还有点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