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的脸离得那么近,他看到对方的睫毛在颤抖,眼底有泪光。
“墨燃……你醒醒吧,你醒醒……”
“我醒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却令他越发痴狂,他瞪着楚晚宁的面容,忽然怒焰滔天,“我醒着呢!睡的人是你!你是瞎吗?”
他一把推开对方,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下面洇着血sè的纱布。
“你是瞎吗楚晚宁!”他怒吼着,戳着自己的xiōng襟,又觉得不够,竟发了狠一把将那纱布撕扯下来,掀起一片模糊血肉……
“这是谁做的?你的好徒弟!薛蒙!他的龙城再偏一点我就死了!你告诉我,我凭什么放过他!”
“在你眼里只有他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对不对?!”恨生之下,墨燃猛地抓起楚晚宁的手,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贴,“你不是要阻止我吗?好,我给你机会,把我的心掏出来啊!——楚晚宁,你他妈的有本事把我的心脏掏出来啊!!”
“……”楚晚宁的指尖在颤抖,那么冰,那么冷。
墨燃盯着他,狂怒的,bào戾的,脖颈的青筋都在不住颤抖。
他嘶哑道:“你掏啊。”
外面大雨瓢泼,敲在瓦上檐间,忐忐忑忑如痴如狂。
死寂。
谁都没有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墨燃终于松开了楚晚宁的手,低低地喘着气,沉声道:“薛子明和梅含雪的性命,我要定了。”
“……”
“你恨我吧,师尊。”墨燃说道,“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们都回不了头,那就黑灯瞎火地走下去吧。黄泉路上,我多拖些故人作伴。”
那天,楚晚宁看着他远去的黑sè背影,最后说了一句话。
他说:“墨燃,若是你毁去踏雪宫,杀了薛蒙,我便也会死在你跟前,我没什么可以跟你交换的了,但我至少可以选择死。”
墨燃听了,顿了顿,然后侧过半张英俊的脸,在昏沉风雨里,展颜一笑。
“有本座在,你死不了。”
“……”
“你鲜血流尽我都能把你从阎罗殿里捞回来,你这辈子就算再恶心我,也得和我过下去。”墨燃的癫狂释放之后,脸上渐渐恢复了平素沉冷杀伐的从容,他说,“我的好师尊,你就乖乖待在死生之巅,待我捉了薛蒙回来,我让他好好看看,他日夜牵挂的天神,如今在我身下是什么yín·荡模样。好歹同门一场,我总该让他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墨燃怎么也没有想到,楚宗师终究还是楚宗师。
一个月后,墨燃兑现了自己说过的豪言,他傲立于昆仑山巅,天池湖前。梅含雪和薛蒙已被他擒住,束之冰柱上,而后以珍珑棋局控去踏雪宫千人神智,让他们在梅、薛二人眼前自相屠戮残杀。
洁白巍峨的雪山霎时间染作霞红,血染红了天池,浸透了山峦。
墨燃好整以暇地坐在踏雪宫的宫门前,一边吃着仆从递上的葡萄,一边笑吟吟地看着眼前景象。
他问目光近乎失焦的薛蒙,他说:“萌萌,好不好看?”
“……”薛蒙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已丧失了听觉。
墨燃对此很满意,便笑得愈发亲昵,他又问:“堂哥给你瞧的表演,你喜不喜欢?”
“……你放过踏雪宫。”
忽然听得这样微弱的呢喃,墨燃眨眨眼,问道,“什么?”
“你放过踏雪宫。”薛蒙一向灼灼的双目再也没有了光亮,“放过他们,放过梅含雪……那次暗杀,要你命的人是我,你杀了我吧,别诛连他人。”
墨燃失笑:“你在与我谈条件吗?”
“不是。”薛蒙空洞地睁着双目,他说,“我是在求你。”
天之骄子说,我是在求你。
心中的恶魔被猛地取悦了,墨燃眼中发着光彩,似是来了兴趣,他捏住薛蒙的下巴,迫使对方仰头看着自己,正欲说些什么,忽见得天边亮起一从碧sè光华。
“怎么回事?”
他带来的随扈还没来得及作答,就瞧见崔嵬雪峰上方,一道华光四溢的法阵绵延数千里,将整个昆仑山都覆盖在其中。
法阵上方,楚晚宁白衣如雪,衣袂飘飞,立于云端。
他面前悬着一把形状奇异的古琴,通体乌黑,琴尾上扬翻卷,散开繁茂枝叶,上头海棠泣露,光华流散。
——楚晚宁的第三把神武,“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