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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徐干娘毒手驯瘦马(1)

“干嘛不在自己家里?”

“王阿姨难道没跟侬说过?”小马老板停下笑来,换上一幅君子脸,一本正经问道。

“说什么啦?”小柳青一脸迷瞪地问。

“阿拉还没完婚呢。要是先纳一房妾在屋里,再要找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就不容易了。阿拉和王阿姨说好了的,先在这里租一间屋子住,待阿拉完了婚,再纳侬为妾。到了那时,再搬回家去住。”

小柳青听了,故意装出酸楚的模样,眼角里涔出几许凄凉,叹了声气,没置可否。小马老板毕竟是生意人,看出小柳青的心思,赶紧从怀里摸出四十块大洋,塞进小柳青的手里,说,“这是侬的月钱,也是事先和侬姨说好了的。往后生意好了,阿拉再给加些。”

到底是在演戏,片刻不快之后,几经小马老板的讨好,小柳青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一夜,小柳青放出手段,把小马老板弄得欲仙欲死,果真**,彻底发泄了身上的火力。这小马老板虽说平日里,也没少逛窑子,却对女人的底细,只知道些皮毛,再加上小柳青略施手段,他便真以为自己纳了个“未婚寡”的黄花闺女,满心里得意。此后,真的不再沾花惹草。小柳青年龄虽小,却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能征惯战,不出几日,就把小马老板降服得熨熨帖帖,隔三差五,往小柳青身上砸钱。小柳青也很快脱去了新来时的孝服,换上了花梢的时装,离家前摘下的首饰,小马老板也渐渐给置办齐全。

日子过得舒舒服服,顺顺当当,小柳青也和邻里的女眷们斯混熟了。

转眼半年过去,冬天到了,临近年底,家家户户都忙着办置处货。上海滩上的风俗,每到元旦,都有乘马车外出兜风的习俗,名曰“兜财神风”。乘车兜风的女眷,总要时装新靓,争奇斗艳。这期间,也正是一年当中,店铺生意最红火的当口。

一日,小马老板打烊回家,白天里生意兴隆,心情颇佳,吃过小柳青做的饭菜,不待小柳青收拾完碗筷,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就要行事。不料小柳青却颇显勉强,推脱道,“活儿还没干完呢,哪有心情?”说着,冷脸愁眉地去收拾碗筷。

小马老板似乎感觉到些什么,嬉笑着问,“宝贝,侬哪里不舒服了?”

这一问不打紧,激怒了小柳青,洗碗时弄出的声响,比平时大了不少,带着哭腔大声回应,“阿拉哪里不舒服啦?平白无故的就说气话来咒阿拉。”

“可是阿拉明明觉着侬不高兴咧。”小马老板说。

“哪里不高兴啦?”小柳青冷言冷语道,“左右邻居家的姐妹们,这些天都在讲元旦‘兜财神风’的事,独独阿拉却不敢讲,哪个会高兴起来嘛。”

小马老板听罢,放下心来,嬉笑着说,“阿拉还以为出了嘛子事,兜个财神风,算个什么事?侬就去就是啦,阿拉给侬钱,去雇马车。”

“得了吧,侬不怕丢了门风,阿拉还怕丢脸呢。”

“瞧侬说些什么话,别人家的女人可以去‘兜财神风’,阿拉的女人哪一样比她们差了,偏偏就兜不了财神风?”

“哪一样不比人家差?”小柳青冷笑一声,说道,“得了吧,阿拉才不敢去和人家比呢,真要去比,阿拉恐怕还不如人家的脚板泥。”

“侬越说越走样儿了,”小马哥也生了气,放大了声音,“好歹阿拉也是有身份的人,自打侬到家里来,也没少给侬添置衣饰,现在侬却讲出这种话来。”

“添置新衣饰?”小柳青反唇相讥,“亏侬张得开口,侬给阿拉买的那些衣饰,还不如人家的半只兜呢。”

“不如她们的半只兜?”小马老板不朋气,他知道,小柳青刚才说的“兜”,指的是眼下上海滩上流行的带有珠宝装饰的女帽,便问了一句,“阿拉问侬,那一只兜,多少钱?”

“哼,”小柳青又冷笑了一声,说道,“镶钻镶宝石的,阿拉就不提了,提了会吓着你,就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能戴得起的六线脂珠兜,少说也得四千多。”

小马老板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虽说眼下生意正红火,可这节骨眼儿上,也正要大笔流动资金吃货,一下子从哪里捣腾出这笔钱去买六线珍珠兜。思量了一会儿,没了主意,只好一个人钻进被窝。那小柳青也不再言语,自己另取过一床被子,背朝着小马老板,独自睡下。

一早起来,小马老板无心吃饭,胡乱洗了把脸,蔫头耷脑地到店里去了。店里的生意依旧的忙,小马老板的心情却好不起来,坐在客厅,两眼直勾勾地发呆,店里的伙计平日都察言观色惯了,一个年轻东家的心事,哪里能瞒得住这些老滑头。一个伙计趁给少东家倒茶的功夫,试探着问了一句。店里的伙计,都是父亲在世时带出来的,年龄都比小马老板大,阅历也比小马老板丰富,平日遇到难事,小马老板都要向伙计们请教,日子长了,就对伙计形成了依赖。现在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经伙计们一问,就一古脑儿地把心事说了出来。

“咳,咳,”伙计听了,干笑了一声,“阿拉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侬到珠宝行去租一个兜,不就成了?”

“珠宝店出租吗?”小马老板有些不信。

“咋不租呢?多数珠宝店都做这种生意。”伙计说,“只要侬别给弄坏喽,租完后,还回去,只交点租金就行。”

小马老板这才缓过气儿来。打烊回家,把租兜的事给小柳青说了。小柳青正要收官,只要一个大件,哪里还去理会是借的还是租的,痛快地答应了。

六线脂珠兜租来了,元旦那日,小马老板的店里太忙,没空儿陪小柳青去“兜财神风”,只好吩咐一个伙计,上街租了辆马车,让小柳青一个人乘着去兜风。

傍晚打烊回家,见门锁着,心想那女人必是兜风兜野了,忘了回家。打开门锁进屋,家里清炉冷灶的,没些热乎气儿,心里生出些许不快,觉着女人这东西,真的不能太惯着,惯大了,就像现在这样,玩野了,连家都不知道回了。小马老板堵着气,也不去弄饭吃,躺在床上生闷气,想那女人回来时,一定得好生教训她几句。直当时钟敲响半夜十二点,还不见小柳青回来,小马老板才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开始慌乱起来。已是大半夜了,哪里去找她?苦熬了大半诳,好歹盼到东方拂晓,小马老板穿上衣服,匆匆出了门,到街上漫无边际地寻找,直到太阳升起,才醒悟过来,在大上海,这样漫无边际地去寻找一辆载着小柳青的马车,岂不比大海里捞针还难?接下来,他又想到了自己租的那辆马车,便匆匆赶回到店里,让昨天给他租车的伙计,去找那辆马车,伙计很快找到了那辆马车,一询问,才知道,昨天乘车的那个女人,到了北街口,就付给了他车钱,下车自己去了。

小马老板听过,浑身打了个冷颤,相信自己让人放了白鸽,赶紧回家翻看柜子,发现柜里的细软,已被那女人席卷而去。急中生智,他想到了介绍那女人来的王阿姨,心想那王阿姨必定知道这女人的来历。等他到了王阿姨的住处,看门上已上了锁。向邻里打听,才知道,这间屋子,是王阿姨租住的,三个月前,已经退了房。

却说小柳青赶回家中,徐干娘已坐在堂屋等着呢。因为是刚刚得手,小柳青心里颇得意,见了徐干娘,喜滋滋地从怀里摸出二百大洋,递给徐干娘,刚要把一早脱身的过程,向徐干娘炫耀一番,不料徐干娘的一声冷语止住了她。

“就这点?”徐干娘掂了掂手里的大洋,冷着脸问道。

小柳青心里一震,知道徐干娘嫌彩头太少,想想身上值钱的宝物,都是自个儿喜爱的,何况一往每局做成,也都是这样,先留下自己喜欢的,只向徐干娘交点有数的钱物,打发打发,也就算了。今天见徐干娘问她,也没在意,站在那里辩解道,“去了他家,每个月只给阿拉四十块大洋的月钱,这个,事先王阿姨不是跟妈妈说好了吗?去了半年,统共二百多块钱,平时我开销了一点,剩余的,全在这里啦。”

“放侬娘的狗屁!”不待小柳青解释清楚,徐干娘把三角眼瞪圆,甩手将二百块大洋,摔到小柳清身上,破口大骂道,“侬个小蹄子,把胆子放大了,敢在老娘面上耍花腔咧,把老娘看成阿给了,是吧?别以为老娘成天呆在家里,什么事都蒙在鼓里,侬个白眼狼,老娘花钱把侬买回家里,又花钱把侬拉扯大了,到如今,侬翅膀硬了,就跟老娘藏起奸来,早知今天,当初还不如买只渔鹰养着,渔鹰养大了,捕了鱼,还知道往鱼篓里吐,侬可倒好,成了局,就耗子拖木锨,把大头搁在后头,拿两吊小钱来打发老娘,把老娘当成讨饭的啦?侬个白眼狼,去了马家小半年了,那小马老板替侬置备的衣饰,加起来,不下两千多块,光是昨天给侬租的六线脂珠兜,也是四千多块,前后合在一块,也是六七千块,侬就拿二百块来打发老娘,老天爷也不长眼,咋不拿雷给侬个白眼狼劈了?还不快给老娘跪下!”

徐干娘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发了狠,提过鸡毛掸子,哭一声,骂一句,朝小柳青身上抽一下。小柳红见势不妙,上来要劝徐干娘,不想徐干娘此时,像一只发了情的母狼,耍起疯来,瞪着三角眼,冲着自己训养的一群姑娘厉声喝道,“都给老娘跪下!”

一群姑娘哪里见过这阵势,个个吓得浑身觳觫,大气不敢喘一声,纷纷跪了下去。徐干娘见众丫头都跪了,转回身去,又把怒气撒到小柳青身上,打一下,骂一声,一根鸡毛掸打断了,又换一根,连着打断两根鸡毛掸子,却不见小柳青告饶。原想这小柳青生性怯弱,一通呵斥,就能乖乖吐出货来,不料想这妮子,却脾气倔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儿,任凭徐干娘的鸡毛掸子雨丝般落下,只是两手抱住头,凄声怪叫地哭嚎,死扛着,硬是不肯往外吐货。徐干娘累得不行,扔下鸡毛掸子,扯碎小柳青的衣服,硬生生把一包珍宝,从这妮子的内衣里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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