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陆昱霖等得有点心焦了,他疲乏地靠在沙发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忽然,他听到办公室外有脚步声,连忙从梦中惊醒。一个人影飘然而至。天啊,这不会是做梦吧,陆昱霖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仔细瞧了瞧,没错,是她,是他朝思暮想的淑娴。眼前的淑娴早已不是学生打扮,而是穿着一件黑色绣花丝绒旗袍,梳着挽髻,踩着高跟鞋的贵妇模样。
“淑娴,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昱霖,你原来就是《白云日报》的主编?”
“难道你就是一灯?”
淑娴点了点头:“真没想到,两年多了,我们居然在这里又见面了。”
“我刚才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这感觉确实像是做梦。”
“淑娴,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告诉我,你怎么会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说来话长,昱霖,你怎么会在报馆里当主编呢?”
“这《白云日报》是我们家自己的报纸,前些日子我爹让我接替这儿的主编,所以,我现在就在这儿上班。”
“你什么时候离开部队的?”
“就是我腿伤好了之后,我就离开十九路军了。”
“为什么呢?你不是说当jūn_rén是你的理想吗?”
“淑娴,你不知道,当时我在养伤时听说政府和日本人签订了《淞沪停战协定》,让我们十九路军撤离上海,开赴福建去剿共,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我们怎么能够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而不是日本侵略者,所以,我就不干了,索性脱了军装,退伍了。”
“原来是这样。”
“我出院后就去震旦大学找你,没想到,你的一位同学告诉我你已经退学了,你父亲也离职了。”
“你去大学里找过我?”
“我原本是想要向你求婚的。”
淑娴脸一红。
“淑娴,你告诉我,这两年你到底去哪儿了?”
“昱霖,时至今日,我就不瞒你了。我和淑妍都是中共地下党。”
淑娴原以为昱霖会很吃惊,没想到他的反应很平静。
“我猜的没错。想当初,我在南京时遇到淑妍和徐明峰时,我就猜到了。”
“你在南京时遇到过他们?”
“是他们不让我说的。所以我要坚守这个秘密。”
“淑妍他们一直在乡村搞武装斗争。两年前,他们在苏北的暴动失败,被通缉,所以组织上连夜通知我和父亲转移,这两年,我们隐姓埋名,一直东躲西藏,居无定所。但尽管如此,我们并没有放弃我们的斗争。我们希望越来越多的爱国志士能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
“那你们觉得我行吗?”
“当然,你是一位有报国之志的热血男儿,当初我们刚认识不久,你想参军报效国家,从那时起,我就认定你以后一定能成为我们的同志。”
“真的?你真的是慧眼识珠。”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到后来在十九路军,和日本人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搏杀,到现在因为不愿剿共而脱下军装,而且在报纸上为爱国志士鸣不平,为他们伸张正义,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正契合我们共产党人的信仰和追求。所以,我会把你的一些情况向党组织汇报,希望他们能尽快吸收你成为我们组织的一员。”
“那真是太好了,淑娴,你知道吗,自打退伍之后,我就像是丢了魂似的,天天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实现我的理想,才算不枉活这一世,现在好了,我总算是有盼头了。”
昱霖紧紧地握住淑娴的手。这不仅仅是因为重逢,更是因为找到了归宿。
“淑娴,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的同志们呢?”
“等我向组织汇报了情况之后,我会通知你的。”
“好,我静候佳音。”
“嗯,那我先走了。”
“我来送送你吧。”
“不用了,我还是单独走,这样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昱霖点了点头,目送淑娴离开。
淑娴走后,昱霖兴奋地跳上了沙发,他感到自己犹如一位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
两天之后,淑娴又来到报馆。
“昱霖,你的事我已经跟我的上级汇报过了,你现在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真的,好,我们这就走。”
一出报馆,淑娴就主动把手挽在陆昱霖的胳膊上,两人看上去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昱霖从未见过淑娴有如此主动的亲密动作,一时有些懵。
“别这样诧异,自然些。”
“不是,我就是觉得太突然了,幸福来得太快了。”
“少贫嘴,叫辆黄包车。”
“黄包车。”昱霖手一抬,一辆黄包车在他俩面前停下。
“白云山附近的周记药铺。”
很快,车夫把他俩带到了目的地。昱霖付了钱,跟淑娴走进一家不显眼的药铺里。
药铺的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人,带着一顶瓜皮小帽,穿着青色长衫,一双警觉的眼睛不时朝外面张望。
“周叔,我把人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