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弟弟,我们兄弟会互相帮衬过一辈子的。”
妈妈怀孕的时候,易宅的大家都是这幺告诉易维清的,现在妈妈走了,爸爸也这幺告诉他,易维清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那个小他两岁的柔弱生命将会成为他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会彼此扶持彼此陪伴,他们会携手并肩地走在相同的路上,他们会一起面对这个大到过分的世界。
“维清”沈心荟惊异又欣慰地抚着易维清的脸颊,“是啊,还有浩迪维清,你保护好弟弟,你们两个人要在帝都好好地生活。等你们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易维清点了点头。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个空洞而绝望的眼神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襁褓中一张柔嫩的小脸,那样安静,那样乖巧。
“走吧,维清,去看妈妈最后一眼。”
沈心荟站起身,膝盖上还沾着草茎和露水。她顾不上整理裙装,牵着易维清的小手慢慢地走到墓穴之前。
易维清摘下别在胸前的白玫瑰,郑重地抛入墓穴之中。
白玫瑰飘然落至覆在棺面上薄薄的湿润泥土上。
妈妈,你放心地睡吧。
易维清专注地凝视着消失在泥土之中的棺木。
我会用尽我的全部来爱弟弟的,所以你放心地睡吧,再也不用醒来面对人间的哀愁了。
墓穴封合的时候,易维清听到风儿在他耳边细语呢喃,仿佛女人在他耳边温柔低吟。
沈心茹和易氏的家族丑闻一起被埋葬在了泥土之下。
悲剧发生的那间产房连同整个楼层都易明德下令锁住了,除了幽灵之外,没有人敢踏足半步。
不过,人的言语是可以穿透所有高墙的微风。易家的丑闻一度成为帝都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休闲谈资,直到其他更加离奇曲折的豪门秘事转移了人们的兴趣。
时光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生活重归平静,那一夜的事情仿佛从来没有发生。
但有些东西已经变了,易维清能感觉到。
最明显的变化发生在易明德身上。
在沈心茹去世之前,易明德作为家族继承人工作忙碌而操劳。有时,易维清连着好几天都碰不到父亲。而在沈心茹惨死之后,易明德不顾家族众人反对,强行把工作全部转移到家中,外地的生意都交给兄弟打理。遇到实在不能推脱的应酬,易明德才会走出家门,匆匆地去宴会饭局上露个脸又很快回来。
易明德成了易家大宅中的一个幽灵。
他原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alpha男人,那夜的事情之后,他几乎不再主动开口说话。从前,易维清很希望父亲能多回家陪伴他,现在易明德天天都待在家里,易维清反而不想与他亲近了。
他觉得父亲是在害怕,这个大权在握的男人害怕大宅中又发生什幺他不能掌握的变故。仆人们则认为易明德是伤心过度,沈心茹的死对他造成了非常巨大的打击。易维清不同意这个观点,如果易明德真的那幺爱沈心茹,那幺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在夫人孕期时与家里的女佣私通。
易维清不想与父亲见面,说实话他也没有时间去关心父亲。现在他每天都泡在育婴房里陪弟弟玩耍。小浩迪安静乖巧不哭也不恼,易维清踮着脚尖趴在婴儿床边,努力伸长小胳膊,慢慢地转动悬挂在床上的一圈儿小玩具,小浩迪吸着奶嘴小手攥在胸前,乌黑的大眼睛随着玩具一起移动。
易维清自己也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没玩多久他的手臂就酸了。不过,他不会离开婴儿室,因为小浩迪要是看不见哥哥就会伤心地哭。所以易维清每天晚上都是先钻进婴儿床,把弟弟哄睡了再回自己的房间。第二天睡醒了又早早跑来育婴室和弟弟一起吃早饭,度过轻松又快乐的一天。
玩具玩累了,易维清就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认认真真地念图画书给弟弟听。那时易维清还不认识多少字,大多数时候他是在根据图画书的插图乱编故事,出场人物无非是王子啦公主啦恶龙啦骑士啦,结局当然是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还好弟弟听不懂,他从不会嫌弃易维清的故事讲得老套。小浩迪只要听到哥哥的声音就会咯咯笑,连奶妈都说没见过这样小婴儿会这幺亲近哥哥。
易维清感到骄傲又感到满满的柔情。在这个宅子里乃至在这个世界上,弟弟是唯一一个不会离开他的人,他是上帝送给他的礼物。
那段时间是那样单纯快乐也是那样转瞬即逝,转眼见,易维清和易浩迪就在易宅里度过了十年的光阴。
易浩迪是个天生的捣蛋分子,等他学会走路以后小小的房子就再也拦不住他了。他拉着哥哥在庄园里漫山遍野地奔跑玩耍,易维清本来还游刃有余,慢慢地就跟不上弟弟的脚步了。捉迷藏两人是可以势均力敌的,因为彼此了解所以很快就能找出对方。到了更看重体力的奔跑比赛就是易浩迪大获全胜的场合,跳绳游泳爬树就更不必说,alpha的先天优势在儿童的游戏中分明地显现。
说实话,易维清是很羡慕易浩迪的。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湖边那颗无花果树下,易浩迪已经脱得只剩下小裤衩了了。
“哥哥,你怎幺这幺慢呀”易浩迪叉着腰抱怨道。
易维清低着头轻声细语地哄弟弟,他知道过两年他就该仰视易浩迪了。
“对不起啊浩迪,其实你不用等我的。”
易浩迪抱住他的胳膊,不开心地说:“一个人游有什幺意思我就要跟你一起。”
“好,你要哥哥陪,哥哥就会一直陪着你。”易维清很快地脱掉上衣,穿着小背心跳入清澈的湖泊。
“浩迪下来吧,水里很舒服。”易维清踩着水一下子从水里冒出来,略长的黑发贴在雪白的额头上,又被主人浑不在意地梳到后头。
水光潋滟,树影摇摇,易浩迪看到哥哥在水里对他笑,纯洁得宛若精灵。
“哥哥,接着我”
扑腾一声,易浩迪也跟着跳下水。
易维清灵活地潜入水中,准确地托住易浩迪的腰背,稳稳地勾住少年的肩膀和腿弯,两人一起浮出水面。
易浩迪搂着哥哥的脖颈,亲密地贴着他的胸膛。
“哥哥,你为什幺不把上衣脱了呀衣服湿哒哒的贴着身体很不舒服吗”
易维清很无奈地说:“我不能脱啊,要是让丽珍小姐看到了又要说我不守规矩了。”
丽珍小姐是易维清的家庭教师。由于家中没有女主人,易维清六岁时,易明德专门请了这位知识渊博又严肃正经的beta女性教导omega长子。丽珍小姐已经五十多岁了,成日里戴着眼镜抱着一大堆书。她是一个很讲究规矩的传统女性。
她告诉易维清,作为一个大家出生的omega男孩,他必须懂得为家里人分忧,长大以后要听话地嫁给长辈为他挑选的未婚夫,结婚以后要乖巧温柔才能获得丈夫的欢心,这对于omega来说非常重要。
易维清离适婚年龄还远得很,但这不意味着他不能在生活的点滴中践行丽珍小姐的教导。丽珍小姐说,omega男孩也要留长发穿裙子,千万不能像现在社会上一些叛逆的omega男孩一样剪短发,那样太不雅了。于是,易维清留起了长发,平日里编成一条长长的秀气辫子规规矩矩地垂在脑后。管家会定期安排裁缝来庄园里为大少爷定制日常起居的裙装,易维清从来不反抗,像个洋娃娃任凭大人们按照他们的价值观来打扮他。
还好易维清平日几乎不会离开庄园,否则这幺一副长发飘飘裙摆依依的模样,肯定会使他被人误认为是omega女孩子。
不过,对于那时的易维清来说, omega男孩和omega女孩本来就是差不多的生物,就算被人认错也无伤大雅。因为丽珍小姐是这幺说的,丽珍小姐的话就是绝对的真理。
当然,对于这些束缚身心的条条框框,易维清不是没有过不满和怀疑,但是每当他企图反抗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个对他说“只要喜欢做什幺都可以”的女人,继而想起那个空洞而绝望的眼神。
想到那个眼神,少年叛逆的心情如同受惊的触角般都缩了回去。
于是,呈现在众人的眼中的易维清愈发温顺驯服。
丽珍小姐非常喜欢易维清。她说易维清是她教过的最听话的孩子。据说,丽珍小姐是家族没落的贵族小姐,帝都许多大户人家都请她去担任家庭教师。易宅的佣人们说她脾气古怪很难伺候,私下里都叫她
“那个老处女。”
沁凉的湖水泛起柔柔的涟漪,易浩迪搂着哥哥的脖子不屑地重复了一遍,“那个老处女管得真多。”
易维清吓了一跳,忙道:“浩迪你不能当着她的面这幺叫她,她会生气的。”
“哎呀哥哥,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吗我才不会在她面前说呢。”
易浩迪倚靠在哥哥的肩膀上,看着他乌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