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教皇向来是个慷慨大方的人,从表面上来看,他甚至可以对朋友与敌人一视同仁。依照惯例,他将自己的财产与权柄拿出来供整个罗马的人分享,每个枢机都得到了进一步的馈赠,得到了教区,修道院或是葡萄园,或是职务、名额与资格,就连他的死敌,朱利亚诺德拉洛韦雷也被任命为教皇世界,出使阿维尼翁与西尼加利亚,他还得到了一座城堡,以及一系列重要的圣职与身份,亚历山大六世甚至派遣出一个可信的教士,前来宣称他们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他渴望能够获得洛韦雷的支持,并愿意在不久的将来给予丰厚的回报,一般而言,这种说法几乎意味着下一个教皇会是一个洛韦雷。
德拉洛韦雷一点都不相信博尔吉亚的鬼话,他在十字架前匆忙地祈祷了一会,求助于他的主以避开博尔吉亚的恶意,他将约书亚接出来,送到皮克罗米尼枢机那里,他知道亚历山大六世的选票中也有皮克罗米尼的一张,但他之后的行程里无法安插上约书亚的位置,不为其他,他一直在抨击博尔吉亚的荒yín、奢侈、贪婪暴食以及任人唯亲,虽然他也这样做,但洛韦雷仍然认为自己要比博尔吉亚光明磊落得多——问题是,当他谴责亚历山大六世有着六个私生子的时候,他也不能把自己的私生子放在身边,供人讥笑,这么一来,皮克罗米尼枢机这里竟然成为了他现在仅有的,可信的庇护所。
他走的非常及时,因为他才离开自己的行宫,米盖尔就和数位圣殿骑士教团的骑士们来到了他的宅邸,在深夜中将一个主教带走,加以审讯,在黎明之前就能获得足够的口供,德拉洛韦雷即便不会被送上火刑架,也至少会如皮克罗米尼主教曾经险些涉入的险境那样,不是被驱逐流放,就是被长久地囚禁起来。
亚历山大六世对此无疑是非常失望,但他一如既往地没有表露出来,紧接着,为了挽回在西斯廷教堂内的损失,他迅速地行动起来,他说服了其他枢机,让他仅有17岁的儿子凯撒博尔吉亚从瓦伦西亚大主教成为一个红衣主教,这样的擢拔引起了很多非议,但在仪式上,宾客们依旧出人意料的繁多并且显赫,意大利几乎所有的名门显贵都聚集在了圣彼得大教堂。
借着这个受职仪式的名头,罗马城的居民们也获得了不少好处,修士与教士们四处分发免费的面包和淡酒,抛洒钱币,连续几天都有华丽盛大的游行队伍穿过街道,小丑,杂耍人,还有承载着无数袒胸露背的娼妇们的无篷马车,马车上装饰着花球,丝绸,美貌的娼妇们不断地向人群挥手,丢掷玫瑰,乐队紧跟着他们,竖琴、提琴、鲁特琴、长笛、短笛、芦苇管,还有可爱的小鼓一个劲儿地响着,让人们不由得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亚历山大六世站在祭台上,俯瞰着下方的群众,从他们的面孔上推测他们对教廷还有着几分敬畏与爱戴,结果当然是令人极其恼火的,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教皇在心里想,他终究是要让这些所谓城邦公国消失,让意大利重新统一,拜服在他以及子孙们的脚下——那些桀骜不驯的目光与游移不定的笑容也会随之永远地消失,或是跌落尘埃,他伸开手指,注视着穹顶上的壁画,圣父、圣子与圣母的画像显得非常陈旧,而且缺乏现有画匠所能呈现出的栩栩如生,他们的形象是呆板的,颜色褪去,画面出现了难堪的裂纹,这或许正是一种启示,就像是主召唤圣方济各,要他修缮自己的地上住所那样,亚历山大六世认为这也是一种预兆,他遵从神启,接过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教廷,现在他要用血和火将它重新铸炼与凝结。
朱利奥已经领受圣职,皮克罗米尼枢机乘机将他带在身边,每列队伍——受邀者与他们的亲眷,走进来的时候,他都会低声如同玩笑般地说起一些秘事,而朱利奥则如同海绵吸收水分那样急切地记忆着,这可不是书本上会记载的内容,每个家族都有着自己的杀手锏,而在每个家族中,每个人也有着自己的隐秘——皮克罗米尼主教能够知道这些,因为他是个皮克罗米尼,又因为他本身所具有的智慧与敏锐。这些事情,即便是一个年轻的皮克罗米尼站在这里,他也会三缄其口,除非对方是他的儿子,或是如同儿子一般的弟子。若不是皮克罗米尼主教认定了朱利奥是属灵的,那么即便有着美第奇的嘱托,朱利奥仍然不可能接触到他深藏起来的那部分知识。
就像是来自于米兰的卢多维科,他是个皮肤黝黑,神情彪悍的壮年男子,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名声在罗马,或是整个意大利都不怎么样,斯福尔扎的历史并不长,他们的先祖只是一个雇佣兵,从米兰的维斯孔蒂家族那篡夺了米兰的统治权,卢多维科则在兄长死后代为掌管米兰,那时候他的侄子只有7岁,但没过多久,他的野心就暴露了,因此被他的政敌奇科与嫂子博纳合力将卢多维科驱出了米兰,谁晓得他居然凭借着谄媚与贿赂,成功地回到了米兰,一回到米兰,他就毫不留情地刺杀了奇科,将他的嫂子博纳送进了修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