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乔这话可谓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们留,话语中的不屑更是明晃晃打了她们的脸!
这些贵女们有些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有些则是跟罗星月关系好,所以过来给罗星月撑腰的,她们跟顾南乔不熟,见过她的人不过也只有上次去瑾王府参加了生辰宴会的那些人罢了。
不过上次见到顾南乔,她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虽然没有在京城长大,但是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很是规范。
本以为她就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没想到今儿一见,才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看起来脾气还不小。
连声呛着她们。
“别以为你是公主都可以为所欲为,她们怕你,我可不怕你。”韩若云喊道:“你看不起我们,你又高贵到哪里去?还不是一个山野村夫,哪怕被封为了公主,也洗不干净脚上的泥,就是一个没见识的泥腿子!”
周围的闺秀们听到这段话,大家纷纷讶异的看着韩若云,这一位莫不是脑子坏掉了?这些话哪里能随便说,哪怕她们都心知肚明,眼前这位长宁公主是从民间寻回来的,当了十几年的农女,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泥腿子?”顾南乔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深深的看了韩若云一眼:“谁的祖上不是泥腿子出身的?难不成你们敢打包票说自己的祖上一直都是名门世家么?你们腿上的泥才洗干净多少年呐?就看不起那些老百姓了。”
“啧啧,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我觉得那些老百姓都比你们可爱,比你们对这个国家的贡献也大!”顾南乔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贵女们的不满:“你们除了会作作画、下下棋、写写诗之外,还对这个国家做了什么贡献么?什么都没有,你们凭什么看不起农民?”
“你们身上穿的一针一线,还有每天的享用的美味佳肴都是哪里来的?你们可想过了?”顾南乔无视这些闺秀们愤怒的眼神,继续道:“都是你们这些看不起的泥腿子栽种出来的,每年春天他们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细心呵护种子发芽、成长、成熟,从春天一直等到秋天,才能盼来收获。”
“你们的一饮一啄皆来源于他们,你们要懂得感恩,你们今天看不起那些农民,何尝不是看不起自己的先祖。”
周围的闺秀们脸色十分不好,跟罗星月、韩若云这些人交好的闺秀们家世也不怎样,起码她们还真的是祖上三代之内都是泥腿子,也不过是她们的父亲或者祖父运气好,走上了科举这条路,从而让全家从贫农变成了小官吏之家。
可知道是一回事,她们却不愿意承认自己跟那些泥腿子一样!
首当其冲的就是韩若云,她听着顾南乔那毫不留情的嘲讽,脸色难看到不行,她往前走了一步,嘲讽道:“官是官,民是民,他们要是有本事的话,他们不会来科举么?连科举这关都过不了,他们算什么有本事之人!”
“科举是一条选拔人才之路,为的是给国家挑选治国之才,他们中虽然有大部分人都目不识丁,可在种田方面,他们确是一把手,本宫敢说,你们的父亲都未必有他们精通。”顾南乔冷淡道,这些闺秀们被养在深闺,她们能看见的也只有头顶的那一片小天空。
她们为了争夺一个虚无的名头能撞得头破血流,她们活着就跟一个傀儡一样,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了名声为了家族。
“胡说八道。”韩若云不死心道,在她心里她的父亲可比那些泥腿子厉害多了,那些泥腿子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而她父亲会写文章,能当官!
“是么?”顾南乔冷笑道:“你父亲知道什么时候培育秧苗,什么时候插秧,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秋收么?纸上谈兵谁都会,可要是真让他们去干,怕是全都弄不清楚。”
“不服气?觉得我说的不对?不如这样好了,你回家让你父亲去种种看,究竟是他厉害还是那些农民厉害。”顾南乔见韩若云不服气的模样,提议道。
“我父亲可是官,何须下地种田!”韩若云喊道:“又不是乡村野夫。”
“连田都种不好,我看他的官也当得不咋地,不能理解百姓的苦衷和困境,他又怎么能为百姓办实事!”
这群闺秀们被顾南乔这一通羞辱,脸色全都很是不好看,有些脸皮薄的已经悄悄溜走了,唯独只有罗星月、韩若云、袁凤仙几人还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韩若云本来就不喜欢顾南乔,现在被顾南乔这么呛声之后她对顾南乔愈发厌恶了,看到坐在一边的萧明秋,韩若云嘟嚷道:“也不知道瑾王爷是怎么想的,放着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的明秋姐姐不要,反而是找了这么一个不知礼数、愚昧无知的乡野农女回来,还当成宝贝宠着。”
声音不低,亭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她说的话。
韩若云说的也是气话,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萧明秋再好那又有什么用?她不是萧弈良的亲生女儿,谁会愿意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丢弃到一边,宠着别人的女儿?
这样的男人是有,但是极少数。
顾南乔眼眸微闪,淡淡道:“希望有一天你的父亲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会是如你所言的选择。”
韩若云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了,顾南乔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她不是她爹的女儿?这个女人太无耻了,居然敢这么羞辱她!
此时的韩若云可没有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家里还真的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情,让她都无颜出现在闺秀们面前。
韩若云被顾南乔这么一气,顿时在亭子里呆不住了,她直接离开了,反倒是罗星月一直都未曾动怒,而是看着顾南乔平静道:“长宁公主,臣女只是想跟公主手谈一局,公主何必拒绝?”
“本公主今天没心情,不想下棋。”顾南乔是真的不想下棋,天气这么冷,她出门时就是打算来看看梅花,有机会的话跟云嫦长公主讨要一些梅花回去,她想做梅花酒。
所以她一直都在等着赏梅呢,对于下棋她还真的是没心情。
“不知公主什么时候有心情下棋,臣女可以等。”罗星月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先前输掉的一局赢回来,所以她才会再三发出邀请。
美人的名头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她虽然在乎,可自己容貌不如人是事实,她再在乎又能有什么用呢?
才女的名头她却要保住,她父亲官职不高,她的家族虽然在京城里还算是有点影响力,但那是主家,他们家不过是分支,一点影响力都没有,她想要嫁得好,自然是只有在琴棋书画方面下功夫了。
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就能填补家世方面的不足,到时候才有嫁入高门的机会!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本宫下棋呢?”顾南乔无奈道:“满院子这么多年,你随便挑选一个,本宫相信她们都很乐意奉陪。”
“长宁,你可能不知道,罗姑娘她从扬名京城之后,满京城就没有贵女是她的对手,她这是在巅峰久了,太寂寞了,难得出现了一个你,她会跑来挑战那也是情有可原。”萧明秋含笑道。
罗星月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点头道:“确实如此!”
顾南乔无奈,事实究竟如何,她并不想追寻,她也不想罗星月一直都追着她不放,眼看着天色还早,离午饭时间也还有一段距离,那就玩玩吧!
“要跟本宫下棋也可以,不过这次你要是输了,那么以后可别再缠着本宫下棋了。”有些话自然是应当说在前头。
罗星月这十天都在钻研棋谱,心里有八分的把握,特别是她把上次跟顾南乔下棋的棋路研究了个透彻,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赢!
所以顾南乔在说出要求之后,她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她对自己的棋艺有信心,这次绝对不会输了!
萧明秋见顾南乔答应了,连忙招手喊来了一个婢女,让她去拿一副围棋过来。
顾南乔要跟罗星月下棋的消息也传扬了出去,不一会儿,这里便围满了人,大家都伸长脖子看。
上一次她们错过了,这一次可不能错过了。
婢女端来了棋盘和棋子,罗星月看到周围有不少人,她极有风度的让顾南乔执黑子,不过顾南乔喜欢白子,所以在婢女拿着棋盘和棋盒过来的时候,直接让婢女把白子放在了自己手边。
“公主?”罗星月抬头,不解的看着顾南乔。
顾南乔含笑道:“本宫喜欢白子,你用黑子吧,不用介意这点小事情。”
顾南乔都这么耿直说自己喜欢白子了,罗星月自然是不敢执意自己要白子,只能用黑子,只是她看着黑漆漆的棋子,眼眸微闪,她装作在擦拭手指的样子,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棋盒,棋盒掉落在了地上,黑子撒了一地。
棋子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大家听到这声音都不自觉的往地上看去,只见黑子掉落在地,有好些已经摔坏了,不是磕碰少了一个脚,就是棋子裂开了。
罗星月完全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本来只是想把棋盒撞倒,让棋子落地,她的目的很是简单,只是希望在捡棋子的时候把黑子表面的药粉给擦拭干净。
可她没有想到这副棋子材质这么不经摔,掉落在地之后,直接就开裂了。
棋子有高档和低档两种,所选取的材料基本一致,只是制作工艺不一样,低档的围棋一副差不多就一百多文钱,高档的围棋价格不可估量。
中原最有名的棋子应当就是云子了,云子以玛瑙石、紫英石合研为粉,再加上红丹粉、硼砂配合在一起熔炼。
传统的老云子工艺精细复杂,其中配方、火候、点子的手艺都是影响质量的重要因素。
云嫦长公主府中的棋子自然是最好的云子,罗星月是棋痴,哪里会不懂?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棋子落地之后摔碎了。
婢女看到这一幕也被吓到了,不过她很快就指挥人把地上的棋子给收拾妥当,而后又送过来了一副棋子。
这次的棋子没有任何问题,两人一个执白子一个执黑子,下了起来。
比起上次罗星月的目中无人,这一次她下棋很是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深思熟虑,比起罗星月的认真,顾南乔的态度就跟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下子就跟不用动脑子似的,基本上是罗星月刚刚落子,她就紧随其后。
周围的人见此纷纷摇头,觉得顾南乔实在是太傲了,也太没有把罗星月当成对手,太不重视罗星月了。
这一把棋局下了足足一个时辰,眼看就要到中午了,前厅的婢女已经过来通知了说是要开宴席了,可这一盘棋局还是没有下完。
顾南乔跟刚刚一样,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玩着手里的棋子,罗星月则是满头大汗的盯着棋盘,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她已经研究过了顾南乔的棋路,知道她下棋的习惯,可这次依旧是自己的棋子走到了死胡同。
明明她这次慎之又慎,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造次,怎么就又被堵死了?
罗星月手里拿着一颗黑子,原本冰冰凉凉的棋子已经被她手上的温度给烤热乎了,她的手几次停在了棋盘中心,想要落子,可是每次在棋子快要放下去的时候,她又住了手。
这个地方只要一落子,她必输无疑!
可不落子,她又该往哪里走?
环顾全盘,罗星月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比较好了,目光愣愣的看着棋盘,眼里流出了一抹绝望。
再一次输了,她输了!
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明明她都已经那么努力去了解顾南乔下棋的棋路了,可是她依旧是一败涂地。
这次比上次唯独好了那么一丢丢,就是延长了下棋的时间,可到头来,她还是只得到了这个结局。
“我输了。”罗星月苦涩的开口,手指无力的滑落在了桌子上,她整个人像是一瞬间就失去了力气一样,瘫软在了椅子上。
“承让。”顾南乔不卑不亢,深深看了罗星月一眼,站起身离开。
等顾南乔一走,周围的贵女们立刻围了过来,指着棋盘上的棋子各自说着自己的观点和办法,她们说得热闹,可是依旧还是走不出困局,似乎黑子的结局就只有死路一条。
“没想到长宁公主还是棋艺高手,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有人忍不住感叹道。
可不是,大家听到这句话,很是赞同,她们只看到了长宁公主在民间长大,心里下意识就看不起她,觉得她贵为公主也不过是命好,被瑾王爷寻回来了,这要是没有找回来,她跟一般的农女有何区别?
还不就是嫁一个平庸的农夫,过着平淡的生活。
“我还以为长宁公主在民间长大,定然是文墨不通之人,她棋艺如此高超,不知道她琴棋书画方面是不是也有很深的造诣。”说话的是乌丽蓉,她是兵部尚书乌一福的嫡女,年芳十六岁,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佳人,名气虽然没有罗星月大,但是她在书画上的造诣却也不比罗星月差。
只不过是她比较低调,并不喜欢跟人比拼这些,她觉得自己喜欢什么,那就默默喜欢着就好。
“丽蓉姐姐你是不是也想跟长宁公主切磋?那得等下午了,现在咱们可都得去前厅用餐了呢!”说话的是钟静依,她是吏部尚书的嫡女,跟乌丽蓉自小相识,关系非同一般。
“不用了,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乌丽蓉摇摇头,她只是好奇长宁公主还会什么,却没有想过要跟她比试,学习琴棋书画不过是为了陶冶情操,并不是为了博得美名。
美名虽好,可是要保持第一实在是太难了,乌丽蓉看着罗星月,忍不住摇了摇头,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闺秀们说说笑笑的离开了,亭子里也只剩下了罗星月和萧明秋。
萧明秋挥了挥手,诗琪和诗画还有罗星月身边的婢女立刻就退了出去,守在了亭子外面。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打算兴师问罪?”罗星月抬头看她,满目悲伤:“还是留下来看笑话?”
“谁也看不了谁的笑话,但凡会被看笑话全都是自找的。”萧明秋看着她,故意刺激她:“眼看你第一美人、才女的头衔不保,你就不着急?”
“我着急有什么用?”经过了这次的比试,罗星月被打击得够呛,她摇摇头苦涩道:“我赢不了她。”
她从小就接触围棋,也因为祖父和父亲是棋痴,家里最多的就是各种棋局讲解的,可以说她这十几年来,一心都扑在了这上面,棋艺她最为突出,琴、书、画她也不落后别人半分,不过因为她棋艺太出彩,所以别的方面倒是没有那么出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