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伽被控,正自惶急,转头却见云展立在一旁没有丝毫要插手帮忙的意思,只是一双眼睛又柔又亮地看着云舒,这让他更认定这兄妹二人的感情不寻常,至少身为兄长绝不会用这么爱侣一般的眼神去看自己的亲生妹妹。一直以来他都顶看不起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的感情,这种血缘之间应有的牵绊同样也应该压抑着另一种感情的萌芽。况且这个成败胜负的关键时候竟还在这儿女情长的,哪里有半分干大事的人应有的气魄?登时觉得自己跟错了人,心里一阵地气恼,当即怒道:“对自己的妹妹,你下不了手?她就是再美,你也要记得你来这里的目的!现在至少也要去追诸葛小嘉!”
云舒残酷地笑了笑,眼睛斜瞟姚伽,悠悠接道:“刘小别留了匹好马,叫黑锦绣。之前听闻是堪比三国时期的赤兔宝马,我将它停在了揽月楼外,现在想必小嘉姑娘已经在马背上了。要不要试试你们跑得快还是那黑锦绣跑得快?”忽然一怔,她复又抬起眼眸,双目又阴又冷地瞥了一眼云展,说道:“当初如果乌鹏没有误以为你死了而碰死殉主,或许真可以试着追一追!”
云展双眉皱得更紧,似在苦苦思索,凄然一笑,回想起当初在暮云庄,骑在乌鹏背上策马扬鞭的日子,那是何等的恣意潇洒。然而越是怀念当初的日子,越是觉得此时的生活充满了萧索。叹了囗气,苦笑道:“是我没有计算好它!确实是我的错!”
当初的日子,因为一匹逝去的宝马而从回忆中被勾了起来,云舒又何尝不是满眶热泪,道:“计算?好哥哥,你不觉得累吗?一切都在计算,都在算计,你的脑袋里能装得下这么多的诡计?”
一时间静默不语,但是下一刻云展说出来的话,惊了在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三个人:“如果你厌烦了我,我放你离开这里,你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等哥哥完成必须要做的事情,再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要去陆家堡,那里有你不喜欢的生活。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幸福太多了。”
云舒望着他,眼泪也快要流了出来,她心里只觉酸酸的,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便要离开。不知为什么,她可以舍弃爹娘,却总觉得和这个兄长有更多的牵绊,正因为这样,她就更接受不了云展有这么复杂的阴谋,而她又全然不知。
此时事势紧迫,姚伽的脸已红得像是猪肝,也无暇斥骂,心想:“早知这云展是个妹控,却不成想竟然这么没用。小太岁和诸葛小嘉真是太蠢了,硬拼而来,若早知云展是这么个没用的货色,当初不如直接求助云舒,别说是拿走腰间刀,就是取他云展的首级还不都是探囊取物。我若再跟着他,保不齐又因为他的优柔寡断折了进去,不如去追姚觅,我与她携手至少能把骆千行手中的金箭翎搞到手!”
想到这里,瞧着云舒,眼睛里满怀希望,苦笑道:“腰间刀又不是我的,你们兄妹俩自己商量着来,何苦拿我这个外人撒气。好妹妹,把我解了开来!我保证不会去追诸葛小嘉,如何?这个天机丝捆得我太不舒服了,好像快要嵌进肉里了!”
云舒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因为她压根就不打算搭理他,全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一双眼睛冷漠异常地盯着云展。她的眼神太冷,冷得好像利刃一样,在一层层地拨开云展的伪装,直到剥到他的皮肉,再剥出他的骨血来。自打她做了“云舒”以来,她体会到了亲情,更体会到了兄长的关爱。几年来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上山下海,云展都会找来给她。即使到了现在,她要放走诸葛小嘉,他也是没有更多的阻拦,或许他在成全她,也或许他另有打算,总之她看不透他。
就在这时间,突听一阵啸声响起。这啸声尖刺,凄厉,诡异,像是在撕心裂肺的恸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绝不是人,人绝不会发出这种啸声。这啸声本来还在屋里,但屋里哪里还有多余的人,之前的打手也早就遁走了去。声音入耳,便已到了近前,来势之快,简直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什么东西能发出这么凄凌的啸声又能以如此快的速度现身呢?
是赤貂!
声音一入耳,此间三人便觉得有一股寒气,自背脊冒起,手脚立刻冰冷。云展忙是上前一步,将云舒扯在了自己的身后。而姚伽却是“噗”的一声坐在了地上,方才还是猪肝一样的脸,此时已没有一丝血色。他知道赤貂的厉害更知道它的冷血,速度上唯一可以制约赤貂的云展,在这个时候一定只会想着保护云舒,哪里还会去管他的死活?姚伽身子发抖,恨不得扒开地壳钻进去,然而他手足皆被天机丝捆了个结结实实,别说扒地壳了,就是让他侧个身,恐怕都不够灵敏。
然而伴随着一阵恸哭般的吼叫,赤貂闪现而来。却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跳在已经残缺不全的骆英尸体旁,更加撕裂的哀嚎。三人亦是相互看了看对方,难不成这赤貂其实只是简单的在哭主吗?正当云舒想将这赤貂立为正面形象,数落两句云展,却不成想那赤貂忽然开始撕咬起小太岁的尸体来。
因为头颅被砍掉,地上流了一大片的血,已经有些凝固,而那赤貂竟然连这都不放过,小小的身体,感觉不过是一个酒葫芦一个大小的身体,竟然将地上流出来和尸体中尚存的血吸食了干干净净。
云舒方要上前驱赶,却被云展一把揽进了怀里,不是为了亲昵,他要确保她不会在自己一不留神的时候上去打扰赤貂进食的雅兴。他的臂弯就好像钢铁一样,一旦他下定决心桎梏住一个女人,恐怕即使将这个女人的骨肉都压断,也不会将她放开。他轻嘘了一声,道:“他已经尸首不全了,具体是不全到什么地步又有多大的意义?任何动物在进食的时候,一旦被打扰,攻击力会达到最顶峰。没有必要为了一具尸体而冒险。”
“盘算得又及时又准确!”云舒心里如是想,但却没有说出口来。因为她鄙夷这种思想却亦是认同他的说法,自己又如何再站在上帝的视角来批判自己认同的想法呢?此时只能木然而立,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