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明显的逐客令,没有人听不出来。但同样每个人都知道,求的就是眼前的老头而不是无妄人。
骆千乘没有开口,因为他身为江南世家之子应有的礼节教养,让他知道客随主愿。
姚觅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性,已经下的逐客令,没有人可以留下。
项寻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十绝老人的毛病,越求他,他越是不让你如愿。
可这一切于云舒而言都没有关系,无知则无惧,所以她开口了。
云舒咬了咬牙,狠狠踩了项寻一脚,可他只是微微含笑,不理不睬,直似完全没有感觉。她直叹无奈,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走到老头面前,背着手,嫣然笑道:“老先生,我是晚辈,见识浅薄,如有失言,还请您多多见谅。如未猜错,您应该就是十绝老人吧。”
老头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不过你不是不在江湖吗?也知道十绝老人的名号?”
云舒忙欢快拍手,笑道:“这正说明您名声响彻天地啊,连不在江湖的普通世间之人也听过您的大名,如此说来,您更应该珍惜您这震动江湖内外的美名才是!”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珍惜才是!”
“像您这种有江湖名声,有江湖地位的江湖尊者,难道连最基本的江湖礼节都没有吗?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大老远前来,风尘仆仆,披星戴月,一片赤诚,肝胆相照,此情日月可鉴。而您的待客之道呢?先是放恶犬袭击,我们以身相搏才免遭伤害。然后呢,一杯水酒都没有,趁着这天色已晚,乌云密布,眼瞅着就要下雨的极度恶劣的天气,非但不强行将我们挽留下来,还要狠心将我们驱逐出去。这种行为传出去,不怕被江湖中人耻笑吗?”
老头一副认真的样子,忙问道:“那你们谁……准备传出去?”
云舒眨了眨眼睛,毫无思考,继续道:“这位千乘兄为人宅心仁厚不会说您半分不是,这位姚姑娘是您的女儿不会忤逆您,这位项公子……嗯……总之也不会说。但是我不同,方才没给您介绍清楚,我是穿梭在各大酒肆茶楼的说书人,定然会将今日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全给您抖出去。到时候我看你这位江湖尊者如何自处!当然如果你现在将我们请进处所,不求好酒好菜,只求栖身避风挡雨之所,他日我入了那酒肆茶楼,定也会将您善待宾客,通情达理的美德好好吹捧一番。“
老头似做了一番深思熟虑,轻拨了拨自己的眉毛,笑道:“那既然如此,我只将他们驱逐出去,把你一个留下,且让你永远都留下,我这名声不也能保住吗?放心,我一定按照你要求的待客之道对你。”
云舒还没反应过来,想要继续反驳一番时,但觉肩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脚下失重,凌空而起,她落定了精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十绝老人背在了背上。她心中惊恐万分,脚下一顿猛踹,手上一顿捶打,高喊道:“老色鬼,你做什么?项寻……快救我!”
项寻双目彻寒,身形如利刃出窍,迅如疾风,右手握拳直击十绝老人的面门。竟这般直来直去的招式,十绝老人倒颇为意外,但他却依旧不动不摇,以不变应万变。项寻断定他如此应对,虚晃一下,脚下一偏,身形陡然右转,化拳如勾,左手一揽,待十绝老人感到拳风已至时,背上的云舒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了项寻的怀中。
云舒惊魂未定,发现是熟悉的气息,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把整个笑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十绝老人瞅见云舒竟然被自己吓哭了,叉着腰仰天大笑,忽又猛得止住了笑声,声音冷而清冽,道:“小妮子,还觉得我是美名远扬的江湖尊者吗?要记得,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切勿强出头。”
“小狐狸被吓到了,是她身后老虎的错,是这只老虎不够有威严。”项寻轻抚着云舒的背,像哄哭闹的婴孩儿一般,柔声道:“下次不会了。”
云舒缓缓地抬起头,又摇摇头,忙又团身贴近了他的怀中。
姚觅慌忙上前,一下子跪在地上,拉着十绝老人的衣襟,道:“爹,女儿求您了,女儿一生所愿唯陪伴在千乘哥哥左右,求您出手救他吧,您也不希望女儿后半生不幸福啊?”
十绝老人猛一甩开衣袖,姚觅失力趴在了地上,他俯视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声音却还不及和方才云舒打趣之时半分柔和,气寒刺骨,冷若冰霜,道:“你如果还是我的女儿,就站起来。”
姚觅将身子跪正了些许,竖起三根手指,起誓道:“爹,女儿向您保证,如果您答应救我千乘哥哥,女儿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一辈子都只呆在您身边,一辈子伺候您,绝不离开十绝岛半步。”
千乘半歪着,根本瞧不见姚觅的神情,但她的哭声,她的起誓,千乘听得清清楚楚,他悲恸而伤,哀声道:“觅儿你这又是为何,寻医求药我已经得了医仙踪迹,如果伯父不愿收留,我先回去,等我医治好了,再行回来继续求亲便是。”
姚觅泣不成声,也不回复千乘的言语,只是依旧跪着,腰背挺得直直的,眼神悲戚地等待着十绝老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