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因为向子郁是那样想的、才只是随口抱怨了几句好痛,接着饮下那些近乎麻痺的疼痛感,试图不让眼泪作祟。然而将画板放在走道上的女同学频频道歉,对不起,妳没事吧,有没有怎幺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向子郁急了,和那同学之间的客套话便开始一起一落。我真的没事,不是妳的错,是我没看路,没关係,真的没关係,别再道歉了,妳这样我都想哭了。同学领情了她温柔的玩笑,识趣地回答,怎幺这样,不要哭啦。就在话语刚落的须臾间,向子郁投以笑容,那是鬆口气的意思。没料到在那寸秋波当中笑出了涟漪,水纹愈扩愈大,遂从眼框漫出来她真哭了。
仅仅一句不要哭就令她不明所以地崩溃,抽抽搭搭的同时吓惨当时在场所有人,包括向子郁。女同学慌得坏了,又开始道歉连连,向子郁什幺也说不出来,手埋住脸直哭,那瞬间她连自己的面子也埋了,她认为原先并不那幺深刻的痛楚从膝盖扩散开来,不就是撞了一下吗,搞得像脑子里的某部分也撞坏了一样。她心想,可眼泪却怎幺都止不住。
向子郁低头,从指间隙缝能好几双看见上前来关心的大伙的脚,她此刻多幺希望自己的心脏就摆在那之下,任凭践踏。
人是很容易泛泪的,比如喝一碗很烫的鹹粥、被白纸边缘划伤指尖、因为痛所以无法控制,甚至盯着整天的手机萤幕,那样即使不痛也成。当初向子郁也是这幺认为,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她怎幺也管不住眼底的盐分,向子郁的双眼像旧式冷气机,一滴滴废水打在她的生活上,太习惯了,也不晓得要痛。最后都是旁人喊了一声她才发现,怎幺又哭了。
向子郁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那种力不从心,一切非在她的眼泪下被侵蚀不可,朋友、家人、同学一切都被打碎得彻底,四分五裂的作为陪葬,无可救药。医生当向子郁得了乾眼症,开了眼药让她回去照时间点,只是什幺都没有好,不啻眼底氾滥的水灾、向子郁的生活和一切都没好。